我捡到那个东西,真的是偶然。
因为刚好掉在我眼前,正好看到了。
“你掉东西了哦。”
故事的开始就是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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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我是在三天后才有这种感觉的。
当时,我甚至都忘了自已捡到了别人的东西。
“你好。”
在青训结束回家的路上,我们几个人一起走着。
由于不知道是在对谁打招呼,可能包括我在内的几个人都随便点了个头。
“刚刚那是谁啊?”
“认识的人吗?”
“我不认识。”
“我也不认识。”
大家都说“不是我”,于是也没当回事儿。
“(咦?)”
我是在第二天才觉得奇怪。
同样的几个人一起回家,那个声音又打了一声“你好”。
这次大概大家都随意地回了礼,而我也只是点了点头,但似乎与她对上了眼。
“(大概是错觉吧。)”
因为我并不认识那个人。
我觉得我的记忆力还算不错。
“或许真的是认识某个人吧?”
“不清楚呢。”
“我说,她好像是在对冰织说话吧?是不是我搞错了?”
我一瞬间也觉得“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马上又觉得不可能。
我从未见过那样的人。
“不知道,可能是搞错了吧?”
“是吗?”
当时有人随口说“说起来,后勤的叔叔也常常跟我们打招呼呢”,于是我们暂且将那个人称作“后勤人员(暂定)”。
她既没穿制服也没带行李,是个奇怪的女人,就这样成为了我们中的“后勤人员”。
从那天起,每天只有一句话。
在那一瞬间的问候中,她的“你好”并不算令人毛骨悚然。
当这位突然闯入的“非日常”逐渐融入了我的日常生活后,她的问候变成了“辛苦了”。
有些人会随口回应“辛苦了”,但我始终没说什么,也并不在意。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有天必须独自回家。
我们并没有“约好一起回去”,只是恰好自主练习结束的时间差不多,方向也一样,所以随便结伴回去而已。
因此偶尔也会有独自回家的时候。
在日常生活中渐渐习惯的那个女人,第一次露出了不同的表情。
“!!”
她的脸上带着一股莫名的兴奋,我不由得脊背发凉。
“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
我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也许是她误会了什么,原本就像石像一样站着、只说一句话的她,竟然迈开了步子。
“终于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冰织君……!”
我下意识地从她伸出的手里逃开了,反应过来时已经拼命地跑了起来。
不知不觉,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家。
看着门口的“冰织”门牌才惊觉:她应该不会追过来了吧?
我小心翼翼地四下查看,确认没人跟着,喘着粗气快步走进家门。
“羊,欢迎回来!咦?你跑回来的?”
“哈……嗯。”
“真棒!不过要注意别太累到自已哦。”
“……好。”
妈妈从厨房出来的那一瞬间,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但还是放弃了。
这样说出来不是很奇怪吗?
我的态度明显有异样吧。
她就觉得我只是随便跑回来的吗?她怎么没察觉呢?
……也许按照我的“人设”来说,应该是这么想的吧。我不清楚。
但现在的我已经什么也感觉不到,大概是因为我对这些人不抱任何期待。
就像我不想让别人对我抱有期待一样,我也对他们不抱期待。
“今天小羊是自已跑回来的哦!”
“哇!太棒了,小羊,跑向成为世界第一的前锋吧!”
“嗯。”
我并不想成为世界第一的前锋。
我并不喜欢足球。
也没有想做的其他事情。
我不知道。
我不想让人来拯救我,也不想让人关注我。
——恶心。
“加油啊,小羊!”
“要吃饱哦,努力吧,小羊!”
“嗯。”
将妈妈做的味道模糊、只是嚼咽而下的晚饭填满胃,然后这一天也就结束了。
我不常觉得食物好吃。
我记得小时候好像觉得好吃,但“节制饮食”对我来说是从出生起就习惯的事。
我从没能随心所欲地吃自已喜欢的东西。
恶心,恶心。
“终于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冰织君……!”
那个女人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一想到这件事,我的胃就一阵翻腾。
为了不去想它,我告诉自已那只是误会,结果那天夜里我做了个记不清楚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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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那个女人的言行渐渐地开始升级。
“欢迎回来。”
“今天也只有我们两个人哦。”
“上周没能单独相处,有些寂寞呢。”
“今天的射门真帅气呢。”
“你温柔的一面真是太好了。”
“冰织君。”
「辛苦了,你每天都很努力呢。」
「每天能和你在一起真高兴。」
「可以叫你羊君吗?」
我一次也没有回应过。
有时会直接跑开。
即使改变了回家的路线,那个女人总会出现在路上的某个地方。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算正确。
应该算是危害吗?
她只是每天站在那里,说上一句话,就仅此而已。我知道这样不足以让警察采取行动。
向父母求助太麻烦了,与其那样,不如继续放任不管。
只要和别人一起走就好。
「(真恶心)」
她到底了解我什么?太恶心了。
她到底抱着什么期待站在那里?
真的很恶心。
那种不快的感觉积压在心里,像是在肚子里堆积起来,却没有地方发泄。
每天我就吞下母亲做的没有味道的饭菜,用它来掩盖那股恶心感。
「(真恶心)」
一切都变得厌烦,开始想着再也不想见到她的身影时,却在一个偏僻的地方被她拦住了。
「我一直在看着你,辛苦了,这个是我做的小点心,希望你能吃一点,每天都看着你,以后也会继续为你加油的。」
这是那个女人第一次说了这么多话。
最近我一直尽量避开她,或许这让她产生了某种误解。
那我之前该怎么做才对?
汗水从我身上滑落,她递过来的东西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但在我眼里就像尘土或者蛆虫。
无论哪种都差不多,是我不想触碰的东西。
「那个,我不需要这个,以后请不要再靠近我。」
「为什么会这么说……」
她开始低声嘟囔着,脸上露出阴沉的表情。
我直觉地感到不妙,却被她奇怪的气势压得动弹不得。
在没有任何阻挡的距离下,她的手伸了过来。
我听见耳朵深处传来急促的心跳声。
「(快逃啊)」
虽然明白这一点,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当她的手指像蛇一样逼近时,
「喂——!原来你在这儿啊!找你好久了!」
一个过于轻松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温暖柔和的微笑。
他的音调稍微高了些。
我感到极大的安慰。
「是这样啊!哦,这是手工做的小点心吗?多谢啦!不过这家伙有洁癖,不能吃别人做的东西,那我就替他吃了吧!走吧,那边大家都在等着呢。」
那人拉着我的手朝明亮的地方走去。
虽然还是回家的老路,但他走在前头时,我感觉像是被引向了光明。
那双牵着我的手,虽轻易能挣脱,却柔软而小巧,甚至让我觉得「要说他是个女孩我也信」。
那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他很会选用词语,交谈时几乎没有让人不适的地方。
对方的体贴让我觉得这个人还挺靠谱。
果然,这个人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应该不是窃听器,大概是类似GPS的东西吧。」
他告诉我这件令人窒息的真相。
如果我当时没有拒绝并收下了她给的东西,接下来会怎样?
她会找到我家吧?
我可能会随便把东西扔了,但不像他那样会特意带去商场处理。
大概我会扔到家附近某个便利店的垃圾桶。
可如果她跟踪到那一步的话,找到家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吧。
我立刻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心底对那个女人的厌恶更深了。
这样我讨厌的前三名就定了。
「让你父母来接你吧。我只会陪你到人多的地方。」
「……谢谢。」
他始终在提供最佳建议,事实上我也觉得依靠那两人是最好的选择,但那股恶心的感觉让我下不了决心。
「那我就『那』,是吗……」
「怎么了?」
「去商场。」
「嗯?」
「商场的位置,我来带路吧。」
他露出「为什么?」的表情,但什么也没问,允许了我陪伴他。
「直接叫名字的话有点不方便,虽然我也没觉得你一定要告诉我真名,还是告诉我你的chord name吧。」
他真是个很懂人际距离的人。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并不想他靠得太近,即使我提了无理的请求。
和他交谈完全没有压力,不用多想,也和足球无关,心情十分放松。
我想,他大概是刻意让话题轻松的吧。
他请我吃了冰淇淋,陪我闲聊,帮我转移注意力,最终还是给了最好的建议。
「哎,冰淇淋也快吃完了,该让你父母来接你了吧?」
是啊。
我也不觉得自已能单独应付得了。
所以我该依赖可以依赖的人,好好利用现有的资源……
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坐在我旁边。
他只是简单地在我身边,不抱任何期望地陪着我。
「我」
「嗯。」
「不想依靠他们。」
「……这样啊。」
他没有追问原因,只简单地回应了一句。
他这种淡然的态度让我感觉轻松了些,他也许知道我因此而感到放松吧。
他没有对我感到失望,也没有说「那我们来想办法吧」,只是静静地陪着我。
「(啊,是这样啊。这人对我没有任何期待。)」
多么让人感到舒服的人啊。
他只是陪着我,轻松地聊着天。
他替我付了出租车的钱,记录下我的联系方式,又特意避免太深的干涉,也没有过分担心我。
在车的颠簸中,我又一次觉得「真是个让人舒服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