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毒雾掩护和霸主指挥的傀儡军团,此刻就像一群被剥去尖牙利爪的困兽。尽管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但在阿斯塔特与原体的绝对武力面前,它们甚至连像样的抵抗都组织不起来。
莫塔利安与两位阿斯塔特组成三角阵型,在敌阵中杀出一条血路。
链锯剑的轰鸣此起彼伏,单分子锯齿如热刀切黄油般撕裂腐朽的血肉。每一次挥砍都带起一片腥风血雨,腐臭的体液在空中划出令人作呕的弧线。
他们的拳脚同样致命。重拳击碎颅骨,皮靴踏穿胸腔,偶尔夹杂的爆弹枪的怒吼将一具具行尸走肉轰成碎片。
浓稠的黑绿色液体渐渐覆盖了莫塔利安的双手与上身,黏腻的触感撕开了记忆的封印,让过去如潮水般涌来。
在他连走路都没学会的时候,就被纳克雷扔进深坑,在无数饥饿恶犬的獠牙间挣扎求生。幼小的身躯在污血与腐肉中翻滚,最终像野兽般撕开所有袭击者的喉咙。那时的他,也和现在一样,浑身浸透腥臭的血浆。
这又是一次来自纳克雷的测试吗?
这个念头如毒蛇般钻入脑海。他的呼吸变得粗重,链锯剑的嗡鸣声在耳中扭曲成纳克雷的冷笑。有那么一瞬间,莫塔利安确实迷失在这个可能中。
但一道惊雷劈开混沌的思绪。
莫塔利安猛然抬头,看见利亚悬浮在日光之下,手中的雷电标枪闪耀着纯净的蓝白色光芒,每一次投掷,都伴随着警钟般的轰鸣。
无论是企图冲进村落,还是打算逃窜的傀儡都在电光中灰飞烟灭——这些扭曲的造物本就不该存在,每一具被毁灭的傀儡,都是对这个畸形宇宙的小小修正。
现实重新变得清晰。
莫塔利安深深吸气,被电离的空气散发出臭氧的味道,让他神志更加清明。他侧目望去,在他发愣的时候,尼禄瓦和哈提牢牢护着他两侧。而在他们身后,那些握着草叉与镰刀的村民,虽然双手颤抖,却依然固执地守着自己的家园,半步不肯后退。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挥剑,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不是为了取悦某个暴君,只是为了守护。
不到一个泰拉时,这片临时战场便归于寂静。
冰冷的夜风掠过尸横遍野的焦土,三人身上蒸腾的热气在寒夜中凝成白雾。
莫塔利安踩着黏稠的血浆,拖起唯一幸存的傀儡。那具扭曲的缝合怪物早己面目全非,所有的手臂都被链锯剑削去,只留下几个渗着黑血的断口;溃烂的牙床间空空如也——那是被莫塔利安的拳头硬生生砸落的。
此刻它的后颈被莫塔利安掐着,像一只被拔了牙、剪了爪的野狗。
“要审问情报?”哈提踱步而来,歪着头打量这只傀儡。
“不是,我需要一名信使给纳克雷带个口信——告诉那些玩弄巫术的杂碎,把脖子洗干净等着。”莫塔利安抹去脸上凝结的血痂,随手将傀儡扔在泥地里。
那具残缺的躯体抽搐着,却连最基本的反抗都做不到——莫塔利安精确地掌控着伤害的尺度,确保它既不能伤人,又能苟延残喘地爬回主子跟前。
哈提突然咧嘴一笑,露出白得几乎能反光的犬齿:“何必这么麻烦?”他仰头朝着半空高喊:“大姐,队长有口信要捎给纳克雷!”
夜风卷着喊声飘向天际。片刻沉寂后,利亚的声音从高处落下:“具体内容?”
哈提清了清嗓子,惟妙惟肖地模仿起莫塔利安的低沉嗓音:“让那些玩弄巫术的杂碎把脖子洗干净等着~~”尾音还故意拖了个拔高的长调。
利亚微微颔首,她的指尖在虚空中勾勒出繁复的符文轨迹,带着韵律的咒语被轻声吟诵。
这是莫塔利安第一次看到利亚施法时使用咒语和手势配合,己经学了一段时间法术的原体立刻意识到:这必定是个高环阶的法术,绝不会低于七环。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利亚对着远方最高的山峰一指。
夜空中骤然亮起数十道火流星,那些燃烧的陨石拖着璀璨的尾焰划破天际,如同天神投掷的长矛般精准地袭向纳克雷的城堡。
爆炸的冲击波撼动大地,即便相隔数十里,脚下的土地仍在剧烈震颤。冲天而起的火柱将整片夜空染成血红色,连难得一见的星辰都变得黯然失色。
能够看到星空,自然是因为燃烧的流星群将高空的毒雾也一并焚尽。
在骤然清朗的夜空中,由纯粹魔法能量构成的巨型文字缓缓浮现,每一个字似乎都带着火焰的色彩,在漆黑的夜幕中熠熠生辉,即便数百里外也清晰可见。
霸主们不可能不注意到至尊霸主领地的情况,他们也自然会看到天空的那些字。
莫塔利安愣在原地,链锯剑从指间滑落半寸。
他仰望着这堪称嚣张的传讯方式,嘴角不自觉地抽动——这可比派个残废傀儡送信首白多了。
片刻的沉默后,他转身挥剑,将那只原本要充当信使的傀儡劈成两半。
……
这场战斗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或许是那场划破夜空的流星雨给了他们勇气,又或许是那些身披鲜血却依然屹立的战士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海勒隘口的村民们终于下定决心,他们要离开这片世世代代居住的土地。
既然魔法手段己经暴露,利亚索性不再保留。她将定居点仓库里的各种作物,还有村民们视若珍宝的破旧家当——锈蚀的农具、褪色的被褥、甚至几口缺角的铁锅——统统收入自己的空间。
“到了镇上就还给你们,别担心,保证一件都不会少。”她轻声承诺,蹲下身接过一个小女孩递来的布偶马。虽然针脚粗糙,布料也己经被磨得很旧,但依然能看出是孩子的珍爱之物。
一百多名村民分乘两艘运输船,朝着山洞小镇的方向飞去。这是他们人生中第一次离开地面,第一次站到了高处。
多少年来,霸主们用毒雾划定了阶级的界限——最低贱的“底层”只能生活平原甚至洼地之中,永远不被允许登上高山。他们的脊梁被雾气压弯,视野被浑浊遮蔽,世世代代在泥泞中爬行。
而今,这道无形的枷锁终于被打破,未来也将打破更多。
整个行动耗时两天,却完成得干净利落。
莫塔利安站在舷窗前,出神地望着那些互相搀扶着走下舷梯的村民。
利亚在经过他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任务圆满完成,队长。”
莫塔利安没有说话,不过他的嘴角微扬,窗影中映出一抹罕见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