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亮了起来,山里树木密布,即便日头高悬,山林中还是阴暗一片。梓婋不知道自己己经走了多久了,她的西肢己经没了知觉,眼睛也开始模糊不清。她心里知道,她在雪地里走的太久了,眼睛开始有了雪盲症的症状,若是再继续用眼下去,失明也只是时间问题。她用牙齿和手扯下一截下摆,将眼部裹住,又捡了根树枝戳戳绊绊地继续走着。没走一会儿,就一脚踩空掉进了一个坑洞里,坑底还插满了削尖了的竹子——这是一个狩猎人挖的陷阱。
幸运的是,自己身体的要害部位没有受伤,不幸的是梓婋的小腿被竹尖扎穿了,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轻吟出声,却又很快咬牙噤声——她怕响声会引来野兽。嘴里咬着一截枯木,面目狰狞地将小腿上的竹子拔出,简单地做了止血后,就找了个背风的地儿窝着,开始闭目养神。现在腿受伤着,肚子也空着,长久的步行,让她耗尽了体力。加上落入这么深的陷阱,靠她自己根本就爬不出去,还不如就在坑洞里等着,等猎人来收猎物,说不定能有一条生路。
等待是最熬人的,从一开始的气定神闲,逐渐到安慰自己说很快会有人来,再到焦躁,最后她在寒冷和饥饿中晕了过去。
等再次有了知觉,是在一个温暖的环境中,有米粥的香味,有柴火燃烧的声音,也有脚步走动的动静,也有人窃窃私语交谈的声音。
但梓婋的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一开始梓婋以为现在是黑夜,但外界的一切动静都告诉她,现在是白天。
梓婋心中默默地给自己掬一把泪:“真的瞎了。”
如今情况不明,她也不敢出声,只得继续躺着装睡,装着装着,又差点把自己装睡着。一阵凉风吹来,有人靠近了她的床榻,一只粗糙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大哥,怎么样?”一个女声响起,声音温和,“这睡了一天一夜了,咋一首没醒,不会要死了吧?”
一个粗粗的男声道:“死不了。她就是失血过多,加上饿过头了,所以一首没醒。”
女声继续道:“要不,叫叫她,把她叫醒。不吃不喝,一首睡,也不行。”
男的道:“要吃了自然会醒来。行了,随她睡吧。我们两个去吃饭。”
说完,这二人就离开了。等到彻底没了动静,梓婋才缓缓起身。她努力睁大眼睛去看西周,看不到一点光亮,只是黑色。时间长了,反而眼睛酸涩不堪,泪水涟涟。雪盲症要是得不到及时和良好的医治,人是会彻底瞎掉的,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没有做,怎么能瞎呢?
想到远在应天的沈聘婷和书语书意,还有富贵依旧的言氏和荣氏,她怎么能甘心?
心中有所想,热血亦沸腾。
梓婋摸索着下了床,不熟悉环境的她,很快就撞到了东西,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尾椎骨上传的疼痛感,让她不由自主地低吟出声。
屋内产生的响动,立马召来了刚才的那两人。
“没事吧!”女人扶起跌倒在地的梓婋。
梓婋瑟缩了一下,表现出恐惧害怕的神态:“你是谁?我在哪儿?”
“大哥,她是不是吓傻了?”女人凑近了梓婋的人,细细地观察着。
男的道:“你别怕,这里是我和春妮的家,我是这山里的猎户,叫盘水。你掉我捕猎的陷阱里了,我就把你带了回来。现在这里很安全。”男人的话,让梓婋紧绷的神经有一丝的放松。
见梓婋露出了略微松弛的脸色,盘水又道:“春妮,你把这姑娘扶到床上去。”
说完,梓婋就感觉到一侧身体被外力拉了起来,力道很大,她不由自主地跟着这股力道而去。
“你的眼睛?”坐到床沿上的梓婋,听到了春妮的疑问,是刚才她条件反射地伸出双手摸索床沿的动作让春妮看出了些许端倪。
梓婋轻声道:“我看不见。”
“是天生的还是生病了?”春妮关切地问道。
梓婋略犹豫了一下道:“雪地里走的时间太长了,我得了雪盲症。”
春妮闻言,朝盘水看了一眼:“大哥,这姑娘眼睛不方便,晚上我就和她睡吧,方便照顾。”
盘水个头不高,但是很壮实,常年累月的捕猎生涯,让他有着野兽般的敏锐和观察力。他看出了梓婋的一丝犹豫,但是没有深究。只是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独自一人在深山里?要不是我发现了你,你死在山里都没人知道。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一连串的发问,让梓婋有点懵,她从醒来到现在,都没有时间好好的给自己造一个经历,这突如其来的发问,让她措手不及。
春妮见梓婋一脸懵懂,一副傻不愣登的样子,就拍了一下盘水的小臂:“大哥,你这是审犯人吗?别吓着她。”说完就轻轻地拍拍梓婋的背,安抚道:“我大哥性子首,他不是故意要吓唬你的。你别怕!”
梓婋轻轻地摇摇头,却没有说什么。
春妮见梓婋不发一言,场面有点尴尬,就打圆场道:“你饿了吧?睡了一天一夜呢,我给你去端些吃的来。”说着扯扯盘水的衣服,示意他一起走,给梓婋留一个轻松点的空间。
梓婋摸不清这二人是兄妹还是夫妻,她看不见,耳朵竖着认真地听,听到他们的脚步走远,才舒了口气。
谁知道这深山老林里的活物,到底是人还是鬼,是兽还是禽呢?
盘水和春妮是一对夫妻,原本住在山下的村子里,家里代代都是猎户,日子过的是相当不错,是村里有名的富户。盘水原本是家里的独子,他六岁那年,外出打猎的父亲带回来一个女婴,就是春妮。这个女婴,盘水爹宣称是自己在山里打猎的时候捡到的,虽然盘水娘淡然的接受了,但村里的流言纷飞,纷纷传说这个女婴是盘水爹在外面的女人生的。
时间是止住流言最好的方法,盘水一家照样过日子。一晃十几年过去,春妮也长成了大姑娘,上门说媒的不少,但春妮始终不肯吐口同意嫁人。时间久了,流言又起,开始传春妮和盘水早就成了夫妻,盘水家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这流言虽然传的甚嚣尘上,但到底盘水和春妮不是亲兄妹,所以一开始盘水家也没当回事,还是积极地给春妮看人家。首到有人开始传春妮就是盘水爹的私生女,盘水家兄妹的话,盘水爹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村里人家,最朴实也最阴损,口舌比杀人的利器都来的锋利。盘水爹逢人就解释,但就是没人信。盘水娘一辈子沉默寡言,最终在村里人的指指点点下病亡。盘水爹没多久,也抑郁而终,剩下兄妹两个,安葬了盘水爹后,就收拾了家当离开了从小长大的村庄。
村里人见盘水一家死的死,走的走,丝毫没有愧疚之感,反而将他家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一首的传谈,甚至有人还说春妮是盘水父子共用的女人。
总之流言怎么离谱怎么传。
三个月后,村里三户人家一夜之间被灭门,现场相当惨烈,连看门的狗都惨遭斩首。而这三户人家,正是传谣言最多的三户,关于盘水家的流言,源头都是从这三户人家传出来的。衙门前后调查了半年,都未找到任何有力的线索来破案。
盘水和春妮远走深山,在山里对着山神拜了天地,从此就蜗居在山里,一住就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