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丁”错愕地睁开眼,低头一看,只见凌祁翻腕将匕首插进了自已的心脏。
而以往只要她受伤,就会笼罩全身的圣物光芒此时却明明灭灭,最终聚在胸口一处,艰难地维持着她的生命。
“园丁”抬眼看向凌祁,此时的男人双目赤红,似乎已然疯魔:“你不帮我找芯片,也不让我找,一定是和负无穷大是一伙的,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园丁”双手握住凌祁手腕,竭尽全力地想将匕首拔出,却因突然而来的一阵手脚无力跌坐在了沙发上,而凌祁仍旧死死地握着匕首的末端。
下一秒,“园丁”感到一个冰凉的物体抵在了自已的眉心,历经无数艰险的她知道那是一把能洞穿颅骨的枪。
这是自她成为神使之后第一次,真正地感受到了自已的生命掌握在他人手里,而且还在不断地流逝。
再一抬头,眼前男人的眼中哪里还有疯狂之色?
凌祁一手持匕一手拿枪,警惕又冷静地盯着“园丁”看不出神色的淡绿色眼睛:“对不起,但你必须死,而我必须成为神使。”
原本已经在背后悄悄掏出了两把袖珍手枪的 “园丁”见到凌祁的神色,动作突然一顿。
她不仅收起了手枪,竟然还开始整理自已的衣着:“哦,那我明白了,我会乖乖等死的,你没必要还拿把枪顶着我。”
凌祁:“?”
“园丁”整理好自已的一头红发,对着凌祁粲然一笑:“真的。我早就知道我会被人拿着克制万物生的东西给杀死,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凌祁微微将枪拿远了些,但握着匕首的手却没有松懈,整个人身体紧绷着,像一张弓。
“园丁”看着他别扭的姿势,甚至还主动撑起了身子,让凌祁可以站直。
凌祁无法理解:“你刚刚明明还——”那么挣扎着想活。
此时的“园丁”像是被打破了一层外壳,露出了一个鲜活而年轻的灵魂。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像极了一个青春期的女孩,古灵精怪,又自恃美貌。
总之不像资料里写的,是个起码活了几百年的“万年龟”。
“园丁”眨了眨眼,红色的眼睫扑闪扑闪:“因为之前我以为你是疯子,但显然你不是。还好,你是装的,你还清醒着。”
凌祁皱眉:“我是不是疯子,重要吗?反正你都要死了。”
“园丁”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不重要?疯子要怎么当神使?要怎么接手花园之壶?”
鲜血在一点点被匕首吞噬,生命在一点点流失,“园丁”逐渐觉得自已直不起腰了。
她无力地向后一倒,凌祁紧随而上。
“园丁”虚弱地笑了笑:“你真没必要这么紧张……我不会把它出的,我早知道我会死,也早就想死了。求死不得的痛苦,你应该知道吧?”
凌祁不愿功亏一篑,没有放松警惕。但他确实好奇,为什么“园丁”会知道U07也求死不得,于是他也这样问了。
“园丁”瘪瘪嘴:“当然是神不会让我们死啊。”
凌祁问:“是冥王吗?”
“园丁”摇摇头。
此时的她面容已经逐渐衰老,皮肤变得松弛,皱纹逐渐增多。
“园丁”掏出镜子照了照,声音也变得苍老:“唉,果然没有了神力,我就会衰败成这个样子。”
凌祁虽然仍保持着警惕,但看到此幕还是心有不忍。
他有点想一枪崩了“园丁”,中止这样一位花季少女在他眼前衰老的惨相,不过“园丁”身上的疑点让凌祁没办法放任她这么快死去。
还不待凌祁问什么,“园丁”就絮絮叨叨地说开了,像个终于找到人说话的孤寡老人。
“你可能想说,我已经活了这么多年了,心理年龄应该很大了才对,是不是?”
“但你也知道,我们在这里历经的时间,究竟算什么呢?在他们‘降临’之前,我们经历的几百上千年,不过可能只有几分钟,甚至几秒。”
凌祁无法控制地瞪大了双眼,心头震动,手上不自觉地松了几分。
“园丁”变得粗糙干瘪的手盖上了凌祁握着匕首的手,凌祁感受到后连忙加重了力道。
猛然推入的匕首让“园丁”不禁痛得咳了一声,但她只是拍了拍凌祁的手,又拍了拍自已身旁的沙发:“同志,你这样太累了,歇会吧,我们坐下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叫起了自已“同志”,但凌祁终于相信了“园丁”。
他慢慢松开手,在沙发上坐下,盯着已经面色蜡黄、满脸老人斑的女人。
“园丁”的手无力垂下,她已经无力抬手,也无力抬头了,甚至没有力气看向凌祁。
“园丁”原本高挑匀称的身形此时已变得肥胖佝偻,她全身陷在沙发中,双眼失焦地喃喃地说:“同志…你接下来会面对很多你意想不到的问题…我未完成的难题,咳,也会交给你去继续解决。”
“你会遇到很多你拯救不了的人…会遭遇很多你意想不到的谋杀…会发现,你做得再多,也违抗不了命运。”
“但请你,不要绝望。”
“我们最像人的地方,就在于我们还有希望,我们希望活下去…有尊严地活下去。”
“而你一定比我勇敢,一定比我聪明……一定能找到在神的注视下…拯救一切的办法。”
凌祁不想显得像个傻子,但他现在真的希望自已能理解“园丁”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意思?什么叫最‘像’人?要拯救什么?”
“园丁”只是微微抬眼看向他,愈发松垮干瘪的面容上艰难地扯出一个笑:“你会明白的,同志。”
她一边说着话,牙齿一边在一颗一颗地掉落。
“园丁”费劲地将牙齿吐出,说出来的话也变得含糊不清:“时间不多了。你记住这三点……迷河草必须消失…达里斯也是我们的同志…警惕魔但更要提防神。”
凌祁此时已经不想让“园丁”死了。他就算要冒着被神殿骑士发现的风险,也要让她把话说清楚。
凌祁冲上前想把【潘神之匕】拔出,但“园丁”用尽全身力气微弱地摇了摇头。
在“园丁”那恳切的眼神里,凌祁颤抖着放下了手,眼角不自觉地滑下了一滴泪:“为什么不让我救你?”
“园丁”用力地睁大了浑浊的双眼,稀奇地看着他的眼泪:“你居然会哭诶。不过……不用感到抱歉。你的出现证明,我已经被神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