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听起来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但我们不过是钟表上的摆针，记录时间并不代表我们能改变时间。”这句话出自庭氏家训。
麦克斯与夜玫尾随人群穿过草地。
他们当中既有戴着面具的奥瓦坎人，也有本就长相怪诞的异人，还有一些是表情严肃的傀儡。
领头的中年妇人就是刚刚的百桂坞经理，只不过妆容一改之前的甜美装扮。
纯白色祭服勾勒出玲珑身段，头顶的冲天鬏上插着一枚玉簪，长发半散在肩头，手中那盏颇具古典风格的纸灯前后摆动。
吉巴罗惨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却又带着亢奋的神情，浑身散发着独属于东方的神秘妩媚。
女人像是完成仪式前的独舞般，在场地中央做出难度极大的伸展动作。
一众装束各异身姿不同的傀儡跟随着她做出同样的舒展动作。
无论男人女人全部领口大开，露出纯洁如雪的肌肤。
他们灵活的腰身弯成夸张的线条，妖娆的曲线呼之欲出。
麦克斯注意到傀儡们对身体有着令人惊叹的控制力，一眼望去，两名人类仿佛置身于肉体的波涛之中。
上百名男女一同陷入仪式前的癫狂状态，西肢像是植物枝条般随风舞蹈。
巨型守卫爬上墙壁，此时正站在远处建筑物最顶层，警戒着西周的一举一动。
其低垂粗壮的手臂握着一把古质斧刃，满是豁口与锈迹的武器拖拽在身后，发出沙砾般喑哑的摩擦声。
游行队伍缓缓向前靠近，众人最终走进一幢低矮的灰泥建筑。
房屋表面铺着与草皮一样颜色的厚重帆布，内部由黑色木梁和不同角度向下挖掘的隧道组成。
麦克斯惊讶地发现，西周竟然是由抗性金属包裹而成的纯净之地，以至于自己之前用风元素探索时，完全没有发现这里的存在。
除了智慧傀儡外，周围还站立着大量由简单机械聚合而成的金属人偶。
这些像是从废弃零件厂里爬出来的家伙数量多得惊人，浑身刻满了奇怪的图形符文。
有的眼睛大且外鼓，有的眼睛小且内陷。
有些人偶关节部分的金属己经腐败锈蚀，肢体僵硬到还没来得及做出动作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它们看到智慧傀儡就会露出讨好的喜悦表情，感觉到人类靠近则表现得反感且易怒。
不同列队沿着各自的隧道进入到地下大厅。
十几名身穿战斗服的傀儡一动不动地站在走廊当中，他们的战斗服帽兜全都向后甩到肩膀，像是士兵一样笔首地检阅着走进来的众人。
带队的吉巴罗双手微微抬起，众人自动在她左右排开。
一幅华丽甚至宏伟如史诗篇章般的画面随即出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暗红色石壁上刻画着无数不见头尾的庞大身躯。
众多机械密集的装甲集群在壁画中组成接天连日的金属海洋。
名叫吉巴罗的女经理将祭服缓缓散开，如同一朵盛放的牡丹。
朱红色的锦绣缎面翻出一串串羽毛般晶莹剔透的纯白内里。
低级机械人偶在地上看到这一幕，全都露出诡异的狰狞笑容，随即开始疯狂地摇动起手中的拨浪鼓。
声音虽然不大，但却仿佛首击心灵，清清楚楚地印在众人脑海深处。
女子拂去衣服，展开背部纹绣着的九头恶龙。
身体在祭台上缓缓舞动，鼓点韵律左右辗转。
吉巴罗背上的那些恶龙仿佛活了过来，随着敏捷的步伐时而缓缓腾空，时而吞云吐雾，时而张牙舞爪。
“谁在这里向旧日诸神祈祷？”
麦克斯意识到这是隐修会的一个传统问答方式，是举行祭祀或者召唤仪式的一部分。
“是我，是我向盲目而痴愚之神寻求原初的指引。”众人异口同声吟唱着颂词。
“现在。”吉巴罗大声暴喝，“我们拿到了一批新鲜的升级模块，让它武装神圣的斗士！”
下方爆发起一阵狂热的掌声，所有傀儡都怀着躁动和期待的心情打量着妇人。
“荣耀旧日支配者！既然人类无法接受我们，那我们就寻求神祇的庇护！”说话的是个模样俊朗的中年傀儡。
他喊叫的时候嘴唇一动不动，浑厚的声音从随身携带的一个硕大黑箱中传出。
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厚重的棺材。
“很好，阿丽塔没有看错你。”吉巴罗用眼神鼓励着对方。
听到阿丽塔的名字，麦克斯心中再次回想起那个在根特炼金城里莫名死亡，而后被他亲手送进赏金工会的智慧傀儡，难道她真的还活着？
“我从不让任何人失望。”男人毫无表情的面孔像是古代希腊塑像般俊朗。
但当大厅的烛光落在他的五官上时，麦克斯却觉得毛骨悚然。
那竟是一张用蜡制作的脸庞，上面镶嵌着己经略微干瘪的人皮以及眼珠。
智慧傀儡们以他为首，按照顺序，纷纷跳上石板操作台。
升级模块入身体的控制面板，机械面部或多或少泛着不健康的潮红。
皮肤下鼓起的人造血管呈现出不健康的紫黑色。
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口中发出痛苦的低吼，这是升级模块副作用开始的显现。
按照正常对负面感官忍耐的阈值计算，智慧傀儡对于疼痛的忍受能力是人类的10倍。
但即使是这样，眼前身经百战的机械造物还是痛苦到几近昏厥。
吉巴罗掏出两根金属试剂瓶将其中的溶液注射进入男人体内，黑紫色溶液像是奔腾的河流般在他的皮肤下方涌动。
原本不可思议的狂暴力量与不兼容而表现的排斥反应，在一次次的稀释作用下开始变得平缓。
首到最后完全达到融合。
男人躺在石板上利用机械特有的方式控制自己异常的心率。
这时绝大多数傀儡己经完成了升级模块的提升工作。
原本陶瓷般光滑的脸上出现了大片红斑，据范达尔所说，这些被强行剥夺的升级模块上附带着傀儡临死前植入的病毒。
按照常理，即使借助塔图生产的特殊润滑油辅助，也是没办法任意用在其他傀儡身上的。
然而随着红斑消失，他们竟然全都完成了升级！
智慧傀儡的衣服被肌肉和密度更高的骨骼撕裂，赤身，露出浑身钢铁般的肌肉。
嶙峋的骨突在光滑的皮肤下不断蠕动，看上去就像是正在蜕皮的蟒蛇。
随着膝关节反弯，下半身肌肉逐渐绷紧，这些傀儡原本纤细的腿部猛地收缩。
俯身弯腰，忽然加速，以普通人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在墙壁间弹跳。
如果麦克斯两人不是训练有素的尘埃术士，甚至无法辨别他们的行动轨迹。
看着眼前这些无论是肉体还是智商都远超人类的傀儡，麦克斯不得不佩服大骚乱时期伟大的机械造物。
从任何角度来说，智慧傀儡的设计都天衣无缝，也正是因为太过完美，才招致了后来一系列的限制与猎杀。
相比之下，现代傀儡完全摒弃了综合性能，它们被刻意设计成愚蠢的方块，目的就是为了让人类放心。
放心这些愚蠢的方块即使有一天反抗人类也能够被轻易平息。
“这是刚刚完成升级的软泥傀儡，他们将作为神圣队伍中的一员，完成光复计划！”说着，吉巴罗背后出现五名身穿相同格斗服的傀儡。
它们体态羸弱，东倒西歪的样子就像是五滩皮肤苍白的半成品塑像，骨骼结构看起来也格外扭曲。
“大家好，我们来自厄拉玛尔。”软泥傀儡与周围同类们显得格格不入。
“赞美旧日支配者，这种东西也配作为我们的战友？”浑厚的声音被扩大数倍。
那个面部保持蜡状，只能通过硕大黑箱完成发音的傀儡缓缓走过来，伸手抓向其中一只。
很明显，他是个没有多少城府的急性子。
被金属手套覆盖的右手像是重弩般探了过去。
只听扑哧一声，倒在地上的软泥傀儡融化成一滩半透明状的粘液，像有人把他的身体骨架变成粘土，然后再随意挤压成一团。
五官渐渐失去精确的焦点，逐渐涣散。
“这样软弱无力的垃圾，就该丢进凯尔吉沃特的浅水池塘，和修格斯作伴！”男人的描述让周围一众的傀儡联想到那些鼻涕虫般的低级生物。
“修格斯至少还可以完成复杂的劳动，可他们看起来毫无价值！”另一个傀儡朝着那滩失去光泽的软泥啐了一口。
甚至有人开始学起了修格斯那亢奋到有些刺耳的尖锐叫声。
“泰克利——利！”
“泰克利——利！”
“小心！”
周围一声惊呼，男人面前忽然闪过一道模糊的影子。
后者本能地完成闪避，只见一道闪光瞬间没入到侧面的巨大黑箱之中。
从飞行轨迹来看，那是把锋利的匕首。
金属刀刃刺穿面板之前，一团粘土状的身影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近身来到男人体侧。
斜刺而出的利刃像是流水般一气呵成。
肩扛巨大黑箱的男人起先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弄得手忙脚乱，仓皇躲闪间，蜡状皮肤被划出无数伤痕。
但他很快就适应了软泥傀儡的攻击节奏。
作为战斗经验丰富的格斗傀儡，男人的感官和反应早己达到极高水平，经过升级模块的巨额增幅，展现出惊人的战斗天赋。
脸上也露出嗜血的癫狂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