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下人陆陆续续地把几盆毫无生气的菊花抬到了沫葵苑，一路上畅所欲言，讨论着今天的热闹状况，笑声连连。
“等等，你们哪里搬来的这些破菊花，真晦气！”刘沫扫了一眼快要凋谢的菊花，脸色难看地质问。
“三太太，这是二太太吩咐送来的，今天赏花宴上的花。”其中一位下人低头回答。
“哪里来的放回哪里去，沫葵苑不需要这些破烂！”刘沫厌恶地把一盆菊花踢倒在地，溢于言表的嫌弃。
“可…”几个下人面面相觑，一阵难为情。
“要问起，说沫葵苑无处安放便是。”刘沫轻蔑地瞥了一眼那些破烂菊花，送人菊花，寓意多不祥，看来她最近解除禁足，现在又开始嚣张起来了。
“是。”下人们脸上再无刚刚的兴致勃勃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唯唯诺诺的愁眉苦脸，抬起菊花原路返回。
“三太太，二太太也太过分了，上次陷害你，这次还命人送菊花。”一旁伺候的翠翠看着他们来来往往的身影，心里替主子愤愤不平。
“人善被人欺，我们不争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得到，还遭人陷害，老爷也不会因此多看我一眼。那我何妨不争一争？”刘沫脸上挂着苦笑，想着近来受的委屈，老爷对那个女人的惩罚根本不算惩罚，如今还敢来挑衅。
“三太太，你有法子尽管使唤奴婢。”翠翠看着自家主子总算清醒过来了，做菩萨是没有什么好处的，脸上洋溢了赞同的笑容。
“你过来……”刘沫眼光示意她凑近点，小声说着自己的计划。
“太太英明，我这就去办。”翠翠两眼放光，越发崇拜主子的聪明睿智。
街道就像一条平静流淌的河流，冲走了白天的热闹喧哗。路旁的浓密的树影在风中做出沙沙的叶子声响，混杂着激烈的斗殴声音，在安静的街道格外刺耳。
“你这个野种！给我他妈往死里打，往他鼻子眼睛打！我看看他怎么掌管药行……”只见一个穿着蓝色长衫的青年男人抡起拳头气喘吁吁地打了起来，随后累了便让道，命令身后几个粗布麻衣的人继续。
徐唯荇寡不敌众，新伤盖旧伤，腮帮子己经肿起来，身上一阵阵地发痛，以他的经验来判断，估计是许许多多的淤青在扩散。
好不容易站起来又被几个人合力撂倒，拳头如暴雨般倾盆而下，让他苦涩的嘴角原本干涸了，又起来。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凌韵一路跟随过来，刚刚走错巷子，循着声音走近。看见徐唯荇己经靠着墙壁半坐起来，额前的碎发散落在眼帘处，使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嘴角露出不动声色的笑意，脆弱又倔强。
几人闻言，看见是凌家小姐，逃窜而去，留下那个青年男人最后狠狠地瞟了一眼徐唯荇，留下一句：“这次算你走运！”随后，同一个方向逃离。
看着他们若无其事地离去，凌韵全然管不了那么多，快速过去想要扶起徐唯荇。奈何他身躯修长，那宽厚的肩膀怎么都挽不上来。
徐唯荇看着面前想要把他扶起来，却屡屡失败仍然不放弃的倔强女孩，顺势把她拉下来，一起坐下，靠着墙壁。全然忘记了嘴巴的疼痛，嘴角扬起明显的笑意。
凌韵呆愣的瞬间就坐在了他的身旁，眼睛余光看向他的脸，发现他的嘴角挂着血珠，仍在笑着。不禁有些不知所措，这是第二次看到他被打。
“你……”
“你怎么……”
两人看向对方不约而同地开口，看到对方想说，便又默契地戛然而止。
“你先说。”徐唯荇注视眼前欲言又止的凌韵，她今天穿着一件淡灰色的羊毛大衣，温和大方。
“你的，嘴角流血了。”凌韵看着他嘴角的血珠好一阵出神，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帕子，伸手想擦去那血珠。
凑近才看见他的眼睛在光线不足下流转出暗沉的波光，与白日里看到的桃花眼相比更摄人心魄，突然胆怯地把帕子塞他手上。
“好。”徐唯荇不好意思地胡乱擦了擦嘴巴，丝毫没有温柔可言，仿佛这不是他的嘴唇，察觉不到任何疼痛一样。
看得凌韵心里一阵龇牙咧嘴地替他疼，她看过他认真辨别药物的样子，倒是也看上了他粗糙处理伤口的样子。
“这样好点了吗，有没有恢复美貌？”看着面前女孩，他嘴角噙着笑，凑近让她点评；眼睛里逐渐点燃了微光，一团团缓慢簇拥着她。
凌韵看着他又变成爱臭美的那副模样，心里的纠结早己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开始了对他的默默吐槽，眉间也放松下来。
“要不要让大哥帮忙教训他们一顿。”凌韵接着想起刚刚的事情，应该可以步入正题了。
“这些我自己处理。凌小舛最近事情多，不过你倒提醒我了，他还欠我人情呢！”徐唯荇看向凌韵，一激动起来腮帮子传来一阵酸痛，不由收敛了一点。
“凌小姐，这么晚，一个人出来可不安全。”随即他才发现夜色己深，街道静悄悄的，唯有树影与他们为伴。
“那你呢？他们为什么打你？还有上次。”凌韵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一顿输出心中的疑惑。
“这样说吧，药行生意火爆，难免惹人嫉妒，这不就招来了仇家。”徐唯荇侧过脸看着对面的红色墙壁，光线细碎地洒在他的发间，照拂出他线条分明的的侧脸，恍若神明的俊逸，语气里吐出轻松的气息。
凌韵凝视着他的侧颜，不得不承认，帅哥真有赏心悦目的效果。
“徐医师现在变丑了，鼻子很长。”她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说谎，不由得学着他那样逗逗他。
徐唯荇一双水汪汪的眼眸惊奇了一下，立马装作受到重大打击一样。他听别人夸过他鼻子高挺英俊，可从没有人说过他鼻子长，他也并未觉得长。
“徐医师说谎，鼻子自然变长了。”凌韵看着他一脸受挫，顿时觉得好笑，手指指了一下他鼻子部位。
徐唯荇看着眼前一脸天真烂漫的女孩，很难与他第一次见到那个有仇必报的女孩联系在一起，眼睛看得入了迷一样。
“打我的人是我爹在戏院里的私生子，上次那个也是，都是奔着药行去的。”徐唯荇别开眼，冷淡地讲述起来。
“你爹知道吗？”凌韵笑意尽失，视线锁在他轻扬的睫毛处。
“自然。”他言简意赅，没有再多说，双手自然地搭在膝盖处，轻轻搓揉了一把。
“那药行不是你们的家族产业吗，自然是长子掌控。”凌韵脑海中理所当然地这样想，自然也说了出来。她家里的情况便是，大哥坐督军职位是实至名归的事情。
“凌小姐，这第三个问题了，你还有没有新的冷笑话？”徐唯荇侧脸与她西目相对，看到她的脸上神情复杂。
“回去吧。”凌韵看着他故作放松的姿态，才开始再次留意起他的伤口，便想让他再次起身离去。
“好，看来是没有了。”徐唯荇看着女孩圆润的鼻头，有些俊俏。缓慢拖着疼痛的身躯，在凌韵的搀扶下渐渐起身，向街道口处走去。
由于他比她高出足足一个多头，肩膀刚好摩擦着她的肩膀，厚重的肩膀虚架着，不让太多的重量压在她的身上。两人一瘸一拐地慢慢走着，一路相对无言，唯有他的喘息时不时弥漫在她的耳畔，还带着阵阵倦意袭来。
过程既有些煎熬，又带着期待。凌韵从未觉得时间是如此平静地流淌的，好像能安抚人心一样，又引得人想要快速到达目的地。
终于到了街口处，凌韵第一时间惊喜地发现谢良，连忙对他招招手。
“是大哥叫你来的？谢良，快来帮忙。”
“不是，我今天…休…假，对，休假！因此刚好路过。”谢良眼里闪过心虚，给自己找了一个堪称满分的理由，他才不会承认自己被督军落下了，多丢脸，哼！
先别管五五二十一，看着架着徐医师的凌小姐，他先不觉得这是一幅陌生的画面，赶紧跑过去帮忙。
于是就变成了谢良和凌韵一人架一边，像夹心饼干一样前进，虽然心有些突出，还有些厚实，但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总算把他送回了徐家。
“今天多谢了，你们先回去吧。”徐唯荇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色，只能看见屋檐上有几只不知道是蝙蝠，还是鸟飞过，与夜色融合在一起，成为黑色的成分。
“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凌韵没有接过他的话，依据他刚刚的行动情况，应该伤得不轻。他一个人肯定不方便，便想着要留下来帮他。
言毕，谢良更是睁大了眼睛，看看徐唯荇，又看看凌韵，满眼惊奇。此处无声胜有声，在他眼里无疑是二人暧昧的信号。
察觉到谢良的眼神，徐唯荇有些疏离地看了凌韵，并关心道：“我自己就是医师，知道怎么处理，你们回去休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