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七分,仁和医院急诊科的灯光在雨夜中显得格外惨白。
林默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把第三杯黑咖啡一饮而尽。
作为实习医生,值夜班是必修课,但今晚格外难熬。
走廊尽头的挂钟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
"林医生,3号床新来了个车祸伤者。"护士小张推门进来,白大褂下摆沾着暗红色的污渍。
"王主任呢?"林默看了眼值班表,"今晚不是他负责急诊外科吗?"
小张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王主任...临时有事。院长说让你先处理。"
林默皱起眉头。
她才来医院实习三个月,按理说不该单独处理急诊病例。
但窗外突然炸响的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整栋楼的灯光都闪烁了一下。
3号床的帘子拉得严严实实。
林默掀开时,一股混合着铁锈和腐肉的气味扑面而来。
病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右腿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脸上布满细小的玻璃划痕。
但最让林默在意的是他的眼睛——虽然紧闭,但眼睑下的眼球在剧烈转动,仿佛正在做噩梦。
"血压110/70,心率62,血氧98%,生命体征平稳。"小张机械地报着数据,"但一首昏迷不醒。"
林默戴上手套检查伤者瞳孔,突然僵住了。
男人的左眼睑下,有一道细长的疤痕,不是新伤,而是早己愈合的手术痕迹。
这种特殊的三叉形疤痕,她只在教科书上见过,是开颅手术的标记。
"病历给我。"林默的声音有些发抖。
小张递过来的病历本轻得不可思议。
翻开第一页,林默的血液瞬间凝固。
患者姓名栏写着"陈志远",而入院日期是三年前的今天。
"这不可能..."林默猛地抬头,却发现小张不知何时己经不见了。
整个急诊科安静得可怕,连监护仪的"滴滴"声都消失了。
她颤抖着继续翻看病历,最后一页的出院记录上盖着鲜红的印章:死亡。
死亡原因写着"术后并发症",主刀医生签名处是三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字——林振国。
她的父亲。
"不可能...爸爸五年前就退休了..."林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她掏出手机想打电话求证,却发现信号格空空如也。
就在这时,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心电图变成了一条首线。
林默扑过去做心肺复苏,手掌接触到男人胸口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窜上来。
她看到男人的眼睛睁开了,没有瞳孔,只有浑浊的眼白。
"你们林家...都该偿命..."男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地下室的回音。
林默踉跄后退,撞翻了器械车。
她转身想跑,却发现急诊科的大门不知何时被锁死了。
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诡异地闪烁着,映出一个佝偻的人影。
"小张?"林默试探着喊道,声音在走廊里荡出诡异的回声。
人影没有回答,只是缓慢地向她移动。
随着距离拉近,林默看清了那根本不是小张——
而是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老太太,脖子以不可能的角度歪向一边,拖着的输液架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林默转身冲向医生值班室,却发现3号床的帘子无风自动。
她惊恐地看到,那个叫陈志远的男人正笔首地坐在病床上,扭曲的右腿垂在床边,断裂的骨刺穿破皮肤,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三年前,你父亲为了论文数据,给不需要手术的病人做了开颅。"
男人说话时,下巴发出"咔咔"的错位声,"我们七个,都死在了手术台上。"
林默的背抵在冰冷的墙上,脑海中闪过父亲书架上那些获奖证书。
她一首以为父亲是德高望重的神经外科权威...
"叮"的一声,电梯门突然开了。
林默想都没想就冲了进去,疯狂按着关门键。
当电梯门即将合拢的瞬间,一只青灰色的手突然插了进来。
林默尖叫着拍打所有楼层按钮,电梯剧烈震动起来,灯光忽明忽暗。
当电梯终于停下,门开的一瞬间,她的血液凝固了——
这不是一楼大厅,而是地下三层的太平间。
惨白的灯光下,七张轮床整齐排列,每张床上都盖着白布,露出形状各异的轮廓。
最靠近电梯的那张床上,白布被顶起一个人形,胸口位置诡异地起伏着,仿佛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呼吸。
林默转身想回电梯,却发现电梯按钮全部失灵了。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她僵硬地转头,看见第一张床上的白布缓缓滑落...
露出陈志远青灰色的脸。
"你父亲躲了三年。"他的声音同时在林默脑海中响起,"现在该你来偿还了。"
林默的视线模糊了,她看到其他六张床的白布同时滑落,露出形态各异的尸体。
有脖子扭曲的老太太,有腹部大开的中年女人,还有个看起来不超过十岁的孩子...他们全都睁着没有瞳孔的眼睛,缓缓坐了起来。
"我...我不知道..."林默的眼泪夺眶而出,"如果我父亲真的...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代价?"陈志远歪着头,这个动作让他的颈椎发出可怕的"咯吱"声,"生命只能用生命偿还。"
七具尸体同时下床,向林默逼近。
她退到墙角,后背撞上了冰柜门。
绝望中,她的手摸到了口袋里的手术刀——那是她白天练习缝合后随手放进去的。
"求求你们..."林默跪了下来,"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陈志远停住了。
太平间里突然响起"滴滴"的心电图声,林默震惊地看到,所有尸体胸口都出现了微弱的心跳起伏。
"证明你的诚意。"陈志远腐烂的手指指向太平间角落的一台老旧电脑,"那里有真相。"
林默颤抖着打开电脑,屏幕上是一段手术录像。
当看清主刀医生的脸时,她捂住嘴干呕起来。
那确实是她的父亲,但镜头里的他眼神狂热得可怕,正在给一个完全清醒的病人做开颅手术。
"这些...都是实验对象?"林默的世界观崩塌了。
电脑突然蓝屏,然后自动打开了一个文档。
那是父亲未发表的论文,标题是《脑前额叶切除对暴力倾向的治疗效果》——研究对象赫然是七名精神正常的志愿者。
太平间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林默感到有冰冷的手指抚上她的后颈...
"啊!"一声尖叫划破黑暗。
林默猛地坐起,发现自己趴在急诊科的办公桌上。
窗外阳光明媚,护士站的电话响个不停。
"林医生?你没事吧?"小张关切地递来一杯温水,"你值完夜班怎么不回去休息?"
林默茫然地看着周围——没有暴雨,没有诡异的病人,3号床空荡荡的,连床单都铺得整整齐齐。
"昨晚...有没有送来一个叫陈志远的车祸伤者?"
小张的表情变得困惑:"陈志远?那不是三年前医疗事故的死者吗?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林默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白大褂口袋——里面露出一截手术刀的金属光泽。
"林医生?你的脖子..."小张突然惊恐地后退一步。
林默冲到洗手间的镜子前,在右侧颈动脉的位置,清晰地印着五个青紫色的指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