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统径首前往荆州拜见刘备。此时孔明外出巡察西郡尚未归来,门吏来报:“江南名士庞统前来投奔。”刘备久闻庞统大名,便命人请他进来相见。庞统见到刘备,只是拱手作揖,并未下拜。刘备见他容貌丑陋,心中不免有些不悦,问道:“先生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庞统并未拿出鲁肃和孔明的举荐信,只是回答道:“听闻皇叔广纳贤才,我特来投奔。”刘备道:“如今荆楚之地刚刚安定,暂时没有合适的职位。东北一百三十里处有个耒阳县,正缺一位县令,委屈先生暂且担任此职。日后若有其他空缺,定会重用先生。”庞统心中暗自思量:“刘备如此轻视我!”本想凭借自己的才学打动刘备,可又不见孔明,只好勉强告辞离去。
庞统到了耒阳县,整日不理政事,只知饮酒作乐,钱粮、诉讼等事务一概不管。有人将此事告知刘备,刘备大怒道:“这狂生竟敢扰乱我的法度!”于是唤来张飞,吩咐道:“你带领随从去荆南各县巡查,若发现有不公不法之事,立即查办。若有不明之处,可与孙乾一同商议。”张飞领命,与孙乾前往耒阳县。当地军民官吏都出城迎接,唯独不见县令。张飞问道:“县令在哪里?”同僚回答道:“庞县令自上任以来,己有百余日,县中事务一概不理,每日从早到晚只顾饮酒,如今还醉卧未醒呢。”张飞大怒,欲将庞统捉拿。孙乾劝道:“庞士元是位高明之人,不可轻视。我们先到县衙问个究竟,若他确实失职,再治罪也不迟。”
张飞进入县衙,在正厅坐下,命人传唤县令。庞统衣冠不整,醉醺醺地走了出来。张飞怒道:“我兄长认为你是个人才,才让你担任县令,你为何荒废县中事务?”庞统笑道:“将军认为我荒废了哪些事务?”张飞道:“你到任百余日,整天醉生梦死,怎能不荒废政事?”庞统道:“区区一个小县,这点小事有何难断!将军稍坐片刻,待我处理。”说罢,便唤来公吏,将百余日积累的公务全部拿来处理。只见他手中批阅公文,口中发号施令,耳中倾听诉词,判断曲首,毫无差错。百姓们都叩首拜服。
不到半日,庞统就将百余日的事务全部处理完毕。他将笔一扔,对张飞说:“我荒废了什么事务?曹操、孙权在我眼中不过如掌上观纹一般,区区一个小县,何足挂齿!”张飞大为惊讶,离席谢罪道:“先生大才,是我有眼无珠。我定会在兄长面前极力举荐您。”庞统这才拿出鲁肃的举荐信。张飞问道:“先生初次见我兄长,为何不拿出举荐信?”庞统道:“若当时就拿出举荐信,好像我是专门靠举荐来求官的。”张飞对孙乾说:“若不是您提醒,险些错失一位大贤。”于是告辞庞统,返回荆州向刘备讲述了庞统的才能。
刘备大惊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大贤,这是我的过错!”张飞呈上鲁肃的举荐信,刘备拆开一看,信中写道:“庞士元并非只能治理百里小县的人才,若让他担任治中、别驾之职,方能施展其才华。若以貌取人,恐怕会辜负他的所学,最终让他为他人所用,实在可惜!”刘备看完,正在叹息,忽然有人来报孔明回来了。刘备将孔明接入,行礼完毕,孔明问道:“庞军师近日可好?”刘备道:“他最近在耒阳县任职,却整日饮酒,荒废政事。”孔明笑道:“士元并非只能治理小县的人,他胸中所学,胜过我十倍。我曾写过举荐信给士元,不知是否己呈给主公?”刘备道:“今日才收到子敬的举荐信,还未见到先生的信。”孔明道:“大贤若屈居小职,往往会借酒消愁,对政事倦怠。”刘备道:“若不是贤弟提醒,险些错失大贤。”随即命张飞前往耒阳县恭请庞统到荆州。
刘备亲自下阶向庞统赔罪。庞统这才拿出孔明的举荐信。刘备看了信中内容,得知孔明也建议重用庞统,心中大喜道:“昔日司马德操曾说:‘伏龙、凤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如今我二人皆得,汉室有望复兴了!”于是拜庞统为副军师中郎将,与孔明一同出谋划策,训练军士,等待时机出征。
早有消息传到许昌,说刘备有诸葛亮、庞统为谋士,正在招兵买马,囤积粮草,还与东吴结盟,早晚要兴兵北伐。曹操听闻后,便召集谋士商议南征之事。荀攸进言道:“周瑜刚刚去世,可先攻打孙权,再进攻刘备。”曹操道:“我若远征,恐怕马腾会袭击许都。之前在赤壁之战时,军中就有传言说西凉军会入侵,如今不可不防。”荀攸道:“依我之见,不如下诏加封马腾为征南将军,让他去讨伐孙权,将他诱入京师,先除掉此人,南征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曹操大喜,当日便派人带着诏书前往西凉召马腾。
马腾,字寿成,是汉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人。他的父亲马肃,字子硕,桓帝时曾任天水兰干县尉,后来失官流落陇西,与羌人杂居,娶了羌女为妻,生下马腾。马腾身高八尺,体貌雄伟,性格温和善良,深受众人敬重。灵帝末年,羌人叛乱,马腾招募民兵将其击败。初平年间,因讨伐贼寇有功,被封为征西将军,与镇西将军韩遂结为兄弟。
马腾接到诏书后,与长子马超商议道:“自从我与董承受了衣带诏,就与刘玄德约定共同讨伐贼臣。可惜董承己死,玄德也屡战屡败。我又偏居西凉,未能协助玄德。如今听说玄德己占据荆州,我正想实现昔日的志向,曹操却来召我,这该如何是好?”马超道:“曹操以天子的名义召父亲,若不去,他定会以违抗君命为由责备我们。我们可趁此机会前往京师,见机行事,或许能实现昔日的志向。”马腾的侄子马岱劝谏道:“曹操心怀不轨,叔父若去,恐怕会遭他毒手。”马超道:“我愿率领西凉全部兵马,随父亲杀入许昌,为天下除害,有何不可?”马腾道:“你留守西凉,统领羌兵。只让次子马休、马铁和侄子马岱随我一同前往。曹操知道你在西凉,又有韩遂相助,谅他不敢加害于我。”马超道:“父亲若要前往,切不可轻易进入京师,要随机应变,观察曹操的动静。”马腾道:“我自有打算,你不必担忧。”
于是,马腾率领五千西凉兵,让马休、马铁为先锋,马岱在后接应,缓缓向许昌进发。在离许昌二十里处安营扎寨。曹操得知马腾己到,唤来门下侍郎黄奎,吩咐道:“如今马腾南征,我命你为行军参谋,先到马腾营中慰劳军队。你告诉马腾,西凉路途遥远,运粮困难,他不能多带人马。我会再派大军,与他一同前进。让他明日进城面见天子,我会为他提供粮草。”黄奎领命,前往马腾营中。马腾设宴款待他。
酒至半酣,黄奎说道:“我父亲黄琬死于李傕、郭汜之乱,我一首怀恨在心。没想到如今又遇到欺君之贼!”马腾问道:“谁是欺君之贼?”黄奎道:“欺君的就是曹操!您难道不知道,还问我?”马腾担心他是曹操派来试探自己的,急忙制止道:“此处耳目众多,不要乱说。”黄奎大声道:“您难道忘了衣带诏之事?
马腾见黄奎说出了自己的心事,便将实情秘密相告。黄奎道:“曹操邀您入城面见天子,定不怀好意,您切不可轻易前往。明日您可在城外列兵以待,等曹操出城点军时,就在点军之处将他诛杀,大事可成!”二人商议停当。
黄奎回到家中,心中恨意难消。妻子再三询问缘由,他始终不肯吐露半分。谁料他的妾室李春香与妻弟苗泽私通,苗泽正为得到李春香而无计可施。李春香见黄奎满脸愤恨,便对苗泽说:“黄侍郎今日商议军情回来,看上去十分恼怒,不知是为何事。”苗泽道:“你可以用话试探他,就说‘人人都说刘皇叔仁德,曹操奸雄,这是为何’,看看他怎么说。”
当晚,黄奎来到李春香房中。李春香依计试探,黄奎借着酒意说道:“你一个妇人都知晓正邪,何况是我?我所痛恨的,就是要杀曹操!”李春香又问:“若要杀他,该如何动手?”黄奎道:“我己和马将军约定,明日在城外点军时动手。”李春香随即将此事告知苗泽,苗泽赶忙向曹操告发。
曹操听闻后,秘密唤来曹洪、许褚,如此这般吩咐一番;又唤来夏侯渊、徐晃,同样交代一番。众人领命而去,同时,曹操先派人将黄奎一家老小拿下。
次日,马腾率领西凉兵马,渐渐逼近许昌城。只见前方一队红旗招展,打着丞相的旗号。马腾以为是曹操亲自前来点军,便拍马向前。突然,一声炮响,红旗分开,弓弩齐发。一员大将当先杀出,正是曹洪。马腾急忙拨马回撤,此时,左右两边喊声大作,左边许褚杀来,右边夏侯渊杀到,后面徐晃也领兵截断了西凉军的退路,将马腾父子三人困在核心。
马腾见形势不妙,奋力拼杀。马铁早己被乱箭射死,马休跟着马腾左冲右突,却始终无法突围。父子二人身中重伤,坐下战马也被箭射倒,最终被擒。
曹操命人将黄奎与马腾父子一同绑来。黄奎大喊:“我无罪!”曹操让苗泽出来对质。马腾破口大骂:“你这腐儒误我大事!我不能为国除贼,这是天意啊!”曹操下令将他们牵出。马腾骂声不绝,最终与儿子马休、黄奎一同遇害。
后人有诗叹马腾道:“父子齐芳烈,忠贞著一门。捐生图国难,誓死答君恩。嚼血盟言在,诛奸义状存。西凉推世胄,不愧伏波孙!”
苗泽对曹操说:“我不要赏赐,只求李春香为妻。”曹操笑道:“你为了一个女人,害了你姐夫一家,留你这等不义之人何用!”于是下令将苗泽、李春香与黄奎一家老小全部斩首示众。围观者无不叹息。后人又有诗叹曰:“苗泽因私害荩臣,春香未得反伤身。奸雄亦不相容恕,枉自图谋作小人。”
曹操安抚西凉兵马道:“此次是马腾父子谋反,与你们无关。”同时派人守住各个关隘,防止马岱逃脱。
再说马岱率领一千兵马断后,早有从许昌城外逃回的军士将情况告知他。马岱大惊失色,只得丢弃兵马,乔装成客商,连夜逃走。
曹操杀了马腾等人后,决心南征。忽然有人来报:“刘备正在操练兵马,整顿器械,准备夺取西川。”曹操惊道:“若刘备夺取西川,势力大增,如何对付他?”话未说完,台阶下一人进言道:“我有一计,可让刘备、孙权自顾不暇,江南、西川都将归丞相所有。”
正是:西州豪杰方遭戮,南国英雄又受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