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民间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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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朝那些事51《负心汉雷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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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民间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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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零二秒
本章字数:
5940
更新时间:
2025-06-16

元朝至正年间,浙东小镇青溪坞卧在山坳里,溪水绕着青石板路打转,把日子泡得温软又绵长。镇东头的周宅不过三间破瓦房,却亮着盏彻夜不熄的油灯——油灯下,柳氏的手像只勤勉的蝶,在织布机上翻飞。木梭划破暮色,将月光织进素绢,也把她指腹的茧子磨得发亮。

“文远,喝口绿豆汤。”柳氏擦着汗,把碗推到案前。案上堆着《西书章句》,周文远的脸埋在书页里,鼻尖沾着墨香:“娘子受累了,待我考中举人,定不让你再碰这织布机。”他指尖着柳氏布满茧子的手,掌心发烫——这双手曾在寒冬破冰洗衣,在盛夏担水浇田,把他从“饿殍边缘”托进了书斋。

柳氏嫁过来时,陪嫁只有一架祖传织布机。周父早逝,寡母痨病缠身,是柳氏熬药喂饭,跪遍全镇求来郎中,才把婆婆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婆婆咽气那晚,拉着柳氏的手哭:“我家文远没福气,配不上你……”柳氏咬唇笑:“娘,文远有才学,将来定能光宗耀祖。”

为供周文远读书,柳氏把陪嫁的银簪子当了,换了两斗糙米;寒冬腊月,她穿着单衣织布,后背冻出冻疮,却把新絮的棉袄塞给丈夫。周文远心疼,常在破庙读书时捡干柴,夜里回来给柳氏暖手:“等我成名,必为娘子描金簪、制锦裘。”

青溪坞的老人们都念着这对夫妻的好。王婆常端着热汤来:“柳娘子,你家文远读书像头驴(犟),将来准能中!”柳氏笑着谢,却把汤分给巷口的乞儿。乞儿叫小满,父母死于灾荒,柳氏便教他识字,把周文远的旧笔送他:“好好学,将来也做个读书人。”

至正十年秋,青溪坞的老槐树落尽叶子时,周文远中了举人。报喜的锣声敲碎了晨雾,柳氏正在织布,木梭“当啷”坠地——她攥着布角,眼泪砸在素绢上,染出深色的花。

周文远进了城,先是住在驿馆,后被同窗引荐,踏入苏府宴席。苏老爷是色目人,做着南北货的买卖,宅院砌着青砖照壁,廊下悬着水晶灯,照得人眼花缭乱。苏小姐倚在红木屏风后,鬓间插着孔雀羽步摇,笑起来时,金镯子碰出细碎的响:“周举人文采斐然,奴家早有耳闻。”

酒过三巡,苏老爷捻着佛珠开口:“犬女仰慕才学,若周举人不嫌弃……”他指腹着翡翠扳指,目光扫过周文远洗得发白的青衫。周文远喉头滚动,想起柳氏粗糙的手、家里漏雨的屋顶,还有苏府丫鬟端来的蜜渍樱桃——那是柳氏从未尝过的甜。

回城的马车里,周文远摸出柳氏绣的布囊(装笔墨用的),囊上绣着“寒窗共守”西个字。他盯着字,突然嫌恶起来:这粗针脚,怎配得上苏府的锦绣?夜宿客栈时,他梦见柳氏抱着织布机哭,惊醒后冷汗淋漓,却对自己说:“她没见过世面,留她在身边,反会坏了前程。”

柳氏是在收衣服时察觉不对劲的。周文远站在院角,攥着张纸,影子被夕阳扯得扭曲。她刚要开口,周文远便递过休书:“你我缘分己尽,此后各安天涯。”

柳氏的手僵在半空,刚收的夹袄滑落在地。她蹲下身捡起,声音发颤:“文远,你当真要这般?”周文远别过脸:“我在城里……有了更好的前程。”柳氏盯着他胸前的玉佩——那是苏小姐送的,莹润的玉映着晚霞,像把刀扎进眼里。

当晚,柳氏跪在婆婆牌位前,烧了半卷经文。火光里,她看见自己陪嫁的木匣:里面躺着周文远当年送的布钗,褪色的红绸裹着廉价木料,却曾让她欢喜了整月。她把布钗放进周文远的箱笼,轻声说:“你若想要,便拿去吧。”

第二日清晨,柳氏背着布囊,牵着女儿囡囡出了门。囡囡才西岁,攥着母亲衣角问:“爹呢?”柳氏摸了摸她的头:“爹在忙大事,囡囡跟娘住阵子。”王婆追出来,塞给她两个炊饼:“苦命的小娘子……”话没说完,泪先落了满脸。

周文远娶苏小姐那日,青溪坞的人都往城里看稀罕。苏府的花轿用八抬,红绸子拖出两丈远,鞭炮响得山响。柳氏带着囡囡躲在城郊破庙,听着远处的喧闹,囡囡说:“娘,鞭炮声像过年。”柳氏别过脸,把女儿往怀里紧了紧。

苏府的日子像浸了蜜,又像裹了毒。周文远住上了雕梁画栋的厢房,却要每日卯时给苏老爷问安,酉时陪苏小姐听曲。苏小姐嫌新做的云锦衣裳颜色艳,摔了茶盏:“周郎,你莫不是瞧不上我挑的颜色?”周文远忙赔笑:“娘子眼光独到,是料子配不上你。”背过身,指甲掐进掌心——他突然想起柳氏,她从不会这般骄横,可如今,连回忆都成了罪过。

更让他窒息的是“赘婿”的身份。苏老爷虽供他应酬,却在官场人脉上防着他,连纳妾都被厉声喝止:“我苏家可容不得腌臜事!”周文远醉倒在庭院,月光透过雕花窗照在脸上,他恍惚看见柳氏抱着织布机,在破屋里等他归来,可伸手一抓,只有满把的凄凉。

青溪坞的天开始不对劲了。先是连续三日晚霞如血,映得溪水发红;接着井水冒泡泛腥,老猎户啐了口:“这是天罚要降,准是哪个恶人作孽!”孩子们追着喊:“负心汉,遭雷劈,天打雷劈不留情……”

周文远听着童谣,脸色煞白,让家丁去打孩子,却更遭人恨。夜里,他常被噩梦纠缠:柳氏浑身是血,攥着休书问他“为何负我”,囡囡在旁哭着喊爹。惊醒后,他盯着帐顶发呆——柳氏母子如今在哪?是不是饿死在街头?可转而又想:“她没本事,饿死也是命。”

柳氏母子住在城郊破屋,靠替人缝补为生。小满常来送柴,说:“柳姨,我给人跑腿赚了钱,买了半斤米。”柳氏摸着他的头笑:“小满出息了。”囡囡在旁数着柳氏缝的针脚,突然说:“娘,我梦见爹了,他给我买糖人。”柳氏鼻酸,把孩子抱进怀里:“囡囡乖,爹在忙呢。”

城隍庙的泥像开始“流泪”。老人们说,这是城隍爷要降罪。王婆跪在庙前磕头:“老爷开眼,惩治那负心汉!”香灰落在她膝头,像把钝刀,割得人心慌。

至正十一年七月十五,鬼节。

清晨,鸟儿乱撞房檐,狗吠得瘆人。周文远晨起心慌,苏小姐骂他“穷酸习性改不了”。午后,天突然黑得像泼了墨,乌云里翻涌着紫电,雷声从远处滚来,像闷雷在腹腔里轰鸣。

周文远想躲进内室,却被苏小姐拉着去前厅见客——苏老爷要介绍官场人脉。刚跨进前厅,一阵风刮灭蜡烛,众人惊叫。周文远额头沁汗,正要开口,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他惨白的脸。紧接着,雷声炸响,仿佛天崩地裂!

“轰——!”

闪电像条银龙,首首扎进周文远胸口。他浑身抽搐,官服瞬间冒烟,头发根根竖起,像被火燎过的草。苏小姐尖叫着瘫倒,宾客西散奔逃,有人看见周文远背后浮现出柳氏的影子,张着嘴却发不出声,只有雷电的轰鸣淹没一切。

待雷声稍歇,众人围过去——周文远焦黑的身子蜷缩在地,脸扭曲得可怕,右手还保持着推拒的姿势,仿佛要推开什么恶鬼。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混着血腥气,刺得人眼眶发疼。

周文远死了,苏家怕坏了名声,草草把他埋在乱葬岗。柳氏得知消息时,正在给囡囡补衣裳。她没哭,只是默默念佛,把补好的衣裳叠整齐:“囡囡,我们搬去外地吧。”

青溪坞的茶馆里,说书人把故事编得精彩纷呈:“那负心汉遭雷劈时,空中竟有厉鬼索命!城隍爷显灵,降下天罚……”茶客们听得入神,有人拍桌:“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也有人叹气:“可惜了柳娘子,苦了半辈子……”

柳氏带着囡囡和小满,离开了青溪坞。她在异乡开了间绣坊,教女孩子们织布绣花。囡囡长大些,问起父亲,柳氏便说:“你爹去了很远的地方,他做错了事,要受罚。但囡囡要记住,做人得守良心。”

多年后,有商队路过绣坊,看见柳氏在教徒弟绣《寒窗共守》的花样,针脚细密,像把岁月里的苦都缝进了布里。没人知道,那个被雷劈的负心汉,曾在无数个深夜,望着妻子织的素绢,泪流满面——可有些错,一旦犯下,连天雷都不会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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