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谁干的?!”林天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雄狮,他一把将妻儿护在身后,布满血丝的眼睛警惕而凶狠地扫视着西周,手中紧握的猎叉微微颤抖,随时准备刺向任何可能的敌人。
然而,西周除了冰冷的雨声和死寂,什么都没有。没有敌人的尸体,没有打斗的痕迹,只有那柄躺在泥水里的巨斧,和邻居家门内那对瑟瑟发抖、惊魂未定的老夫妇。
“没……没人……”柳氏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紧紧抱着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林寒,“我听到动静……出来……就看到寒娃……躺在血里……呜呜……我的儿啊……”她语无伦次,巨大的惊吓和悲痛让她几乎崩溃。
林天看着儿子浑身狰狞的伤口和嘴角不断溢出的暗红血迹,再看看那柄明显不属于山野村民的沉重巨斧,浓眉拧成了死结。他猛地看向邻居家洞开的房门,大步走了过去。
“张伯!张婶!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天的声音如同闷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屋内的老夫妇被这一吼,吓得又是一哆嗦。老猎户张伯嘴唇翕动着,指着门外泥水中昏迷的林寒,又指了指村口的方向,声音抖得如同风中落叶:“鬼……鬼……不……是神仙……是神仙老爷……显灵了……是寒娃……寒娃他……”他语无伦次,眼中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敬畏,“三个……三个骑马的恶人……要杀我们……刀……好大的刀……砍下来……寒娃……寒娃突然就出现了……手里拿着一把……一把冒黑光的神剑……就那么……那么一挥……那个领头的……连人带马……就……就没了!化成灰了!还有……还有两个……想跑……寒娃追上去……一点……一点……就没了!都没了!就剩下那把斧头……”他说着说着,仿佛又回到了那恐怖的一幕,身体抖得如同筛糠,紧紧抓住老伴的手。
张婶也拼命点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嘴里反复念叨着:“神仙……小神仙……救命……吓死人了……”
林天听着这匪夷所思的描述,看着老两口绝非作伪的恐惧神情,再联想到儿子之前“认得仙草”的神异和今日阻止自己进山的异常……一个让他头皮发麻、却又不得不信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了他的心脏。
他猛地回头,看向被妻子紧紧搂在怀里、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幼子。那张苍白的小脸上,还残留着不属于孩童的、令人心悸的平静。林天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大步走回去,小心翼翼地从柳氏怀里接过昏迷的林寒。
入手的感觉,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却又冰冷得吓人。那小小的身体软绵绵的,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口和龟裂的血痕。林天这个铁塔般的汉子,抱着儿子,手臂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回家!”他低吼一声,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快请老王头!不!去镇上!去请最好的大夫!快!”
他抱着林寒,如同抱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转身大步朝着自家的方向走去。魁梧的背影在雨中挺得笔首,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和悲怆。柳氏抹着眼泪,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
几个猎户面面相觑,都被刚才听到的离奇事情和眼前的情景惊呆了。王叔反应最快,一跺脚:“我去套车!李伯,你去请老王头先来看看!其他人,守好村子!别大意!”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慌忙行动起来。
冰冷的雨,依旧不知疲倦地下着,冲刷着泥泞的村口,也冲刷着那把孤零零躺在水洼里的巨斧。林家村暂时恢复了平静,但这平静之下,却涌动着惊涛骇浪般的谜团和劫后余生的恐惧。
……
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浮。
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永恒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和死寂。仿佛沉入了宇宙诞生之前,那片连时间都未曾定义的绝对虚无。林寒感觉自己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被无形的力量撕扯、拉长,意识在破碎的边缘挣扎。
一丝微弱的、带着熟悉暖意的波动,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的光点,艰难地穿透了厚重的虚无,试图将他拉回。
是烛阴本源印记!
它并未彻底熄灭!虽然光芒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虽然印记深处那象征着永恒囚笼的死寂灰雾依旧在缓慢地侵蚀、蔓延,但它顽强地维系着一丝微弱的联系,如同风筝的线,固执地牵引着林寒即将彻底消散的意识,抵抗着那要将一切拖入寂灭的虚无之力。
这丝微弱的牵引,让林寒在混沌中抓住了一线清明。他艰难地凝聚着溃散的意识,如同在狂风巨浪中试图抓住一块浮木。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己是百年。
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沉重的黑暗。
眼皮重逾千钧,每一次尝试掀开,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林寒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终于将眼帘掀开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
模糊的光影在眼前晃动,渐渐凝聚。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带着烟熏痕迹的房梁。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铺着厚厚的稻草和那张熟悉的、打着补丁的粗布床单。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苦涩味,还有一种……淡淡的、令人心安的、属于家的气息。
意识一点点回归,伴随着的是身体各处传来的、如同被无数烧红钢针反复穿刺的剧痛!经脉像是被寸寸碾断,骨骼如同碎裂后又强行拼凑,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内脏的撕裂感。识海深处,那缕烛阴本源印记传来的不再是力量,而是一种沉甸甸的、仿佛随时会彻底压垮他的虚弱感和那挥之不去的、冰冷死寂的灰雾气息。
“呃……”一声极其微弱、痛苦的呻吟,不受控制地从他干裂的嘴唇间逸出。
“寒娃!寒娃你醒了?!”一个带着浓重哭腔、沙哑至极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在耳边响起,充满了巨大的惊喜和无法言喻的心疼。
是娘!
林寒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