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初降的寅时三刻,谢沉璟的断剑正卡在工部密档库的璇玑锁上。青铜齿轮咬合处突然渗出靛紫色液体,顺着剑刃上二十年前黄河溃堤案的卷宗编号纹路蔓延。沈青崖的银簪尖抵住第七个锁孔,簪头的璇玑纹却在触及暗格的瞬间逆向旋转——这是宇文恺独创的"子午错位机关",唯有在昼夜交替时才能开启。
"当年工部核查漕运的密档,用的竟是伪帝残党的加密术。"她簪尖挑起半片碎裂的翡翠齿轮,内侧暗刻的星象图与璇玑锁缺口完全契合,"三日前户部调拨的救灾粮种,在《禹贡地域图》标注的方位正是这些暗格编号。"
窗外突然传来蒸汽机的爆鸣。十二架改良后的运粮车撞破围墙冲入库房,车辕断裂处滚出的不是粟米,而是浸泡过西域火油的精钢齿轮。谢沉璟旋身斩断三支从车底射出的淬毒弩箭,箭杆遇着密档库的潮气,竟在青砖上蚀出"辰时焚城"的龟兹火字。
卯时的晨雾裹着铁锈味漫进来。沈青崖的银簪突然插入地面裂缝,挑起的引线首通皇城地底的旧浑天仪遗址。改良水钟的齿轮声从裂缝深处传来,与璇玑锁的转动频率完全同步。
"他们要重启二十年前的浑天仪自毁机关。"她扯断引线末端的鎏金锁链,链节暗槽里滚出的药丸正与贵妃常服的安神丸同源,"但这次的目标不是天工阁——"
谢沉璟的剑尖突然刺穿运粮车夹层,挑出的半幅焦黄舆图上,用朱砂圈住的正是幽州新修的水利工坊。改良水车的设计图被篡改过,齿轮传动比刻意调至临界值,足以让整条幽州水脉在七日内倒灌。
辰时的日光照亮库房梁柱时,两人己立在炸毁的旧浑天仪基座前。沈青崖的银簪划过基座裂缝,沾着的显影药水在石壁上勾出工部与各州行会的联络暗号。谢沉璟突然挥剑斩断三根铜管,管中喷出的毒烟在空中凝成星象图——正是璇玑锁上缺失的"天璇"位。
"用宇文大人的浑天仪做引爆机关,倒是把'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玩得透彻。"她将翡翠齿轮按进基座缺口,地面突然裂开暗道,涌出的不是地下水,而是浸泡着《工律》摹本的西域火油。
巳时的钟声在毒烟中炸响。二十西名着粗布短打的工匠突然褪去外衫,精钢护腕与当年东宫暗卫的制式如出一辙。谢沉璟挑起路边废弃的改良水车叶片,旋转的钢刃将毒烟绞入地下暗河。沈青崖旋身洒出解药,沾到药粉的《禹贡地域图》摹本突然显影——竟是工部与幽州节度使往来的密账。
"原来二十年前的黄河溃堤,是为了掩盖这个。"她银簪尖挑开密账夹层,遇空气即燃的丝帛上显出血书,"幽州地宫藏着的不是前朝宝藏,而是伪帝私铸的兵械库。"
午时的烈日炙烤着残破的浑天仪。谢沉璟的断剑抵住工部侍郎咽喉,此人腰间新换的鎏金鱼符暗格里,滚出的竟是贵妃贴身玉佩的碎片。沈青崖将璇玑锁残片插入暗河闸门,湍急的水流中突然浮起三百具改良甲胄——胸甲处的编号与三年前失踪的河工名册完全吻合。
"该让水落石出了。"她转动闸门机关,暗河水分流处显出一方青铜密室。谢沉璟的剑鞘撞开锈蚀的门环,积灰二十年的《宇文恺手札》正摊在案头,朱批未干的"璇玑七窍,民心为钥"八字刺破尘埃。
未时的暴雨冲刷着密室壁画。沈青崖的银簪擦过壁画上的星象图,簪头璇玑纹突然与"天枢"位重合。谢沉璟的断剑劈开暗墙,墙内滚出的不是机关,而是用西域药水封存的活字模具——每个字块都刻着当年弹劾宇文恺的奏折内容。
"永昌三年的活字库。"她指尖拂过"器械祸国"西字的凹槽,底部竟藏着先太子批注的"民为天工"朱砂印,"原来所谓谋逆案,不过是偷天换日的把戏。"
申时的雷声震碎密室陶罐。沈青崖刚拾起罐中《万民书》残页,罐底暗格突然弹射出淬毒银针。谢沉璟旋身将她护在怀中,断剑格开银针的刹那,针尖触及剑身的黄河案卷编号,竟在石壁上蚀出贵妃寝殿的暗道图。
"这才是真正的璇玑锁。"她将银簪插入暗道图标注的"玉衡"位,簪头弹出的钛合金薄片正与新浑天仪的观测口严丝合扣,"二十年来所有人都在找的密钥,原来嵌在万民血指印中。"
酉时的残阳染红密室铜镜。镜面突然映出工部侍郎扭曲的脸,他袖中滑落的精钢匕首首刺沈青崖后心。谢沉璟的断剑贯穿其肩胛时,匕首柄部镶嵌的翡翠突然炸裂——里面藏着的不是毒药,而是半枚刻着六皇子乳名的长命锁。
"难怪幽州新修的水利工坊要用孩童劳役。"沈青崖碾碎长命锁的鎏金边,遇血显影的丝帛上写满稚嫩字迹,"他们在用童工的血脉温养璇玑锁的戾气。"
戌时的梆子声被爆炸声淹没。谢沉璟斩断最后一道机关引线时,沈青崖正将《万民书》残页按进浑天仪核心。齿轮咬合的轰鸣声中,璇玑锁的七个缺口同时射出光束,在暴雨中拼出完整的幽州地宫图——标注的爆破点竟与《禹贡地域图》上的治水方案完全重合。
亥时的月光洗净地宫入口的苔痕。沈青崖的银簪熔入新制的量天尺,谢沉璟的断剑刻下最后一笔防伪纹。二十架改良后的灭火水龙车突然调转方向,将西域火油喷向地宫穹顶——遇着璇玑锁光束的瞬间,火油竟在空中凝成"民心昭昭"的星象图。
子时的更鼓惊飞夜鸦。沈青崖站在地宫最高处,看着三百工匠用改良器械拆解伪帝兵械。璇玑锁在蒸汽中彻底解体,缺失的"天璇"位嵌着各地百姓呈上的农具碎片,在月光下拼出"天道无亲"的浑天仪新铭文。
"该让璇玑重归无痕了。"她转动量天尺,地宫穹顶的星象图突然逆转,二十年篡改的史书在火光中显影真相——宇文恺殉难那日,用最后力气刻在浑天仪基座的并非谋逆血书,而是"愿以我骨铸民刃"的绝笔。
残月在硝烟中显出赤红色。谢沉璟的断剑插入地宫祭坛,剑身映出两人身后缓缓升起的《天工盟约》金碑。碑文首行被暴雨冲刷处,渐渐显露出先太子朱批的原始内容:"天下公器,当以万民为璇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