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暴雨砸在御书房琉璃瓦上,皇帝手中的朱砂笔忽然顿在《天工阁奏折》的"准"字上。一滴墨顺着金丝楠木案几的纹路蜿蜒,渗入二十年前修缮御案时暗藏的铜制导管。
"爱卿可知这案几的机关妙处?"皇帝指尖轻叩龙纹浮雕,导管突然喷出靛紫色烟雾,将刚进门的工部尚书笼在其中,"当年宇文恺为朕打造这张龙案时,可没想过会用来对付他的门生。"
尚书瞳孔骤缩,袖中滑落的翡翠印章突然炸开——内藏的西域火药却只迸出几簇哑火。他踉跄后退撞翻青铜仙鹤灯,灯油泼洒处显出血色密文,正是璇玑锁缺失的"玉衡"位图谱。
卯时的惊雷劈开殿前蟠龙柱。沈青崖的银簪刺穿三重茜纱窗,簪头璇玑纹卡住机关导管的瞬间,谢沉璟的断剑己架在皇帝颈侧。鎏金烛台映出龙袍下摆的赤铁矿粉,正与幽州地宫暗门的密钥纹路严丝合缝。
"陛下这招借刀杀人,倒是把《工律》玩成了屠刀。"沈青崖的簪尖挑起案头奏折,朱批的墨迹遇着导管雾气,突然显影出工部与各州行会的灭口名单,"三日前洛水沉船案的主谋,此刻正在太庙焚香吧?"
辰时的晨光刺破窗纸,皇帝突然掀翻龙案。暗格中滚出的不是玉玺,而是三百枚刻着工匠姓名的齿轮,遇着晨光竟自行运转,在青砖地上拼出"巳时焚宫"的龟兹火字。谢沉璟的剑风扫落梁上悬着的改良连弩,弩箭钉入柱身的刹那,整座御书房突然倾斜——地下暗河的水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这九重宫阙的地基,是宇文恺按浑天仪星轨设计的。"皇帝抚摸着龙椅扶手的精钢轴承,笑容浸着寒意,"只要璇玑锁最后一转,整座皇城就会沉入洛水故道。"
巳时的钟声裹着水汽漫进来。沈青崖的银簪插入地砖裂缝,簪头弹出的量天尺薄片正卡住齿轮机关:"陛下可知宇文大人为何要在龙椅扶手里留检修孔?"她旋动银簪,三百齿轮突然逆转,"他早料到有人会用星轨之术祸乱山河。"
午时的烈日炙烤着漫过门槛的暗河水。谢沉璟劈开第七根承重柱,柱内滚出的不是木芯,而是浸泡尸油的《万民书》残页。皇帝突然撕开龙袍下摆,精钢护膝上嵌着的翡翠齿轮逆向旋转,整座宫殿的青铜构件开始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这二十年所谓谋逆案,不过是陛下清除宇文恺门生的幌子。"沈青崖将银簪按在护膝裂缝处,璇玑纹突然与齿轮缺口重合,"从黄河溃堤到洛水改道,为的是毁掉所有改良器械的证据。"
未时的暴雨冲垮偏殿檐角。三百禁军突然倒戈,手中不是刀剑而是改良农具,精钢刃口反射着水光。皇帝抓起案头镇纸砸向蟠龙柱,柱身裂开处显出血色密文——正是操控宫阙沉没的最后一道机括。
"你们永远破不了璇玑锁!"他染着丹蔻的指甲陷入龙椅扶手,"这江山早该随宇文恺的痴梦永沉水底!"
申时的雷声震碎琉璃穹顶。沈青崖的银簪突然刺入自己掌心,血珠滴在量天尺上,钛合金薄片映出整座皇城的星轨图:"宇文大人留下的不是锁,是这星轨图中第八十一处校验点——陛下可曾细看过浑天仪底座的《千字文》刻痕?"
酉时的残阳染红滔天洪水。谢沉璟的断剑劈开龙椅基座,尘封二十年的铁匣随水涌出。宇文恺亲笔的《谏君书》遇水即显:"器械载道,非为君王饰太平,当为万民开生路。"
戌时的梆子声被齿轮轰鸣吞没。三百工匠架起改良后的擎天柱,精钢构件咬合的刹那,即将倾塌的宫阙突然定格。沈青崖转动银簪,璇玑锁最后一齿终于归位,浑天仪星轨图在暴雨中重归正序。
"该让真正的日月重光了。"她摘下银簪插入擎天柱核心,簪头的璇玑纹突然展开成《禹贡地域图》终章。谢沉璟的断剑熔入柱身,铸成最后一道防伪纹。
亥时的月光洗净宫阙血污。皇帝瘫坐在龙椅上,看着禁军手中的农具映出星河。沈青崖立在擎天柱顶端,腕间银镯解体成三百枚齿轮,随夜风散入民间。
"陛下可知这天下最精妙的机关是什么?"她指向宫外星星点点的灯火,"是百姓屋檐下的改良纺车,是田垄间的自动水车,是二十年来星火相传的——民智。"
子时的更鼓惊起夜鹭。新铸的《天工盟约》碑立在废墟上,碑文映着月光:"九霄同尘处,自有日月新。"各地呈上的改良农具在碑前堆成山岳,金属反光连成银河,照亮《禹贡地域图》终章新添的墨迹——"山河重整日,万民执量天"。
谢沉璟拾起半枚沾着雨水的齿轮,对着月光照见内壁暗纹——竟是宇文恺调试浑天仪时,为校准民心地脉刻下的第一道刻度。宫墙外忽然飘来童谣声,伴着改良水车转动的吱呀轻响,惊飞了栖息在碑顶的燕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