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腕间的锁链镯泛起青光,我锁骨下的胎记突然灼烧般剧痛。顾沉舟的蛇尾不受控制地显现,鳞片缝隙渗出金红色血珠,在空气中蒸腾成带着硫磺味的雾气。
"陈玄礼,你果然没死透。"顾沉舟将我护在身后,短刀上的梵文正在片片剥落,"用亲生女儿的魂火养尸,不愧是玄门第一败类。"
玻璃罐里的婴儿齐刷刷睁开眼睛,他们的瞳孔里跳动着幽绿火焰。老者用蛇头杖轻敲地面,我听到自己心脏发出空腔共振的闷响——那些连接青铜棺椁的脐带突然绷首,开始抽取罐中尸体的骨髓。
"纠正两点。"陈玄礼抬手摘下脸皮,露出底下爬满蛊虫的真容,"第一,当年剖出你妖丹的是你亲爹顾青阳;第二..."他枯槁的手指突然指向我,"这才是我的亲生女儿。"
我手中的出生证明突然自燃,灰烬里浮现出血色契约书。泛黄的宣纸上,父亲苏明远的指纹正在蚕食林月茹的签名。当最后一点墨迹消失时,青铜棺椁轰然洞开,飘出件染血的婴孩襁褓。
顾沉舟的竖瞳剧烈收缩:"移花接木术?"
"聪明。"陈玄礼的胸腔突然裂开,钻出条双头尸虫,"二十年前我让苏明远调换命格,用虺蛟之子的魂魄温养我女儿肉身。现在..."他弹指击碎最近的玻璃罐,婴尸流出的黑血在地面汇成阵图,"该物归原主了。"
玉镯突然收紧到几乎勒断腕骨,暗红纹路暴涨成血管扎进心口。我看到自己皮肤下浮现出鳞片纹路,顾沉舟的蛇尾却开始透明化。怀表女尸的尖啸声里,前世记忆如利刃刺入脑海——
万历西十三年的雨夜,顾青阳将青铜钉刺入我咽喉。司天监的观星台上,陈玄礼的前世正捧着我的心头血浇灌彼岸花。而本该镇守龙脉的顾沉舟被锁在祭坛,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妖丹被炼化成玉镯。
"共生咒反噬了。"陈玄礼的笑声震落墙皮,"当她知道你接近她只是为了取回妖丹..."
顾沉舟突然用獠牙撕开自己手腕,虺蛟精血喷溅在阵眼。他染血的手掌覆住我的眼睛:"别看!"
但太迟了。
我看到了真相。
那些夜半为我送宵夜的老周,总在保温桶里加彼岸花粉;父亲书房暗格里的《葬经》,每一页都夹着陈玄礼的手札;就连五岁时中元节的惊魂夜,都是为了让纯阴命格的我成为最佳容器。
最痛的是顾沉舟颤抖的指尖——他的蛇尾每消散一寸,我身上的鳞纹就清晰一分。原来玉镯吸食的不止是魂魄,还有我们彼此纠缠的命数。
"动手吧。"我抓住顾沉舟逐渐透明的手,引着他的刀尖抵住心口,"趁我还没变成怪物。"
他突然低头咬破我的唇,虺蛟精血渡进口腔。炽热的疼痛中,我看到他后背浮现出锁魂钉的虚影——万历年间刺入我咽喉的那根,此刻正钉在他的第七节脊椎。
"别怕。"他舔去我眼角的血泪,竖瞳里映出我半妖化的面容,"这次我们一起死。"
陈玄礼的尸虫突然爆成毒雾,玻璃罐接连炸裂。上千具婴尸的脐带拧成巨蟒,裹挟着腥风扑来。顾沉舟将我抛向青铜棺椁,转身时浑身骨节爆响,虺蛟真身完全显现。
龙吟震碎穹顶的瞬间,我砸进棺内冰凉的尸水中。漂浮的襁褓突然展开,露出里面两把青铜钥匙——正是地宫里用来开启悬棺的祭器。
脐带巨蟒缠住顾沉舟的刹那,我福至心灵地将双钥插入棺底暗孔。棺椁内壁的殄文突然活过来,顺着水流钻进我的七窍。当最后一个字符没入眉心时,我听到了来自万历年的祈祝:
"以虺蛟之骨为梁,巫女之血为引,破阴阳,开天门。"
整座殡仪馆地动山摇,所有停尸柜自动弹开。091号柜里飘出张泛黄的照片,画面上的母亲林月茹抱着婴儿,而她脚边跪着的正是年轻时的陈玄礼。
顾沉舟的蛟尾扫过祭坛,玉石俱焚的妖火中,我看到他回头对我做出口型:"活下去。"
双钥在这时彻底融合,化作刻满星图的罗盘。当指针停在"鬼宿"方位,陈玄礼突然发出惨叫——他腕间的锁链镯正在吞噬自己的血肉,而我的玉镯浮到半空,与顾沉舟破碎的妖丹融为一体。
"不可能!"陈玄礼疯狂抓挠着露出白骨的手腕,"移花接木术明明..."
"你算漏了母爱。"我接住坠落的顾沉舟,他的身体己经透明到能看见经脉,"林月茹剖腹那夜,用殄文在胎儿魂魄刻了道禁制。"
震动的罗盘引动天雷劈下,陈玄礼在电光中灰飞烟灭。无数婴灵从玻璃罐中升起,他们的脐带汇成星河涌向青铜棺椁。当最后一缕星光没入棺底,我怀中的顾沉舟终于停止了呼吸。
但玉镯上的倒计时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