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墙头的霜花簌簌震落，欧阳烈焰指腹碾过天珠第六道裂痕，那些渗着蓝雾的西域文字正顺着喜袍金线游走。
他望着西弟奔向雪地中央的赤红身影，忽觉喉间压着二十年前密室墙砖般沉重的血腥气。
"三哥当真舍得？"二王子欧阳星月削断第九层果皮，薄如蝉翼的人面在掌心层层绽开。
那些刻着诡异笑纹的果皮突然齐齐转向西王子方位，被削尖的梨核正渗出暗红汁液，"毕竟昨夜占星，荧惑守心的位置..."
"闭嘴！"大王子欧阳明日将灰烬婴孩塞进鎏金暖手炉，炉壁映出他眉间三簇跳动的火纹。
炉中传来细弱哭声时，他猛然扣住三弟渗出蓝雾的手腕，"你腕间天珠己现六道裂痕，当真要违逆父王用三十年阳寿换来的婚约？"
欧阳烈焰甩开兄长的手，喜袍下摆的西域咒文突然暴涨。
西弟欧阳烈火的笑声刺破雪幕，少年正用剑尖挑着萤火虫拼成的柔妃面容，嬉笑着将玉色绸缎系在枯枝："嫂嫂这疤褪得妙极，像不像冷泉宫冰裂纹瓷器？"
雪地东南角传来重物坠地声。
被玄铁链锁在石柱上的五王爷双目赤红，脖颈青筋暴起时震得锁链嵌进墙砖："逆子！
还不解开老子的穴道！"他吐出的血沫在半空凝成半枚星月纹，正与翡翠先前抛洒的碎玉阵遥相呼应。
"除非叔父肯替烈焰接回新娘。"欧阳明日转动暖手炉底部的机关，炉中灰烬突然凝成缩小版的中原舆图，幽蓝光点正沿着两国边境线疯狂闪烁，"契丹铁骑昨夜己踏破陇西三道防线，您猜唐皇看到和亲公主独坐冷宫，是会送来十万石粮草，还是三十万重甲兵？"
二王子突然将梨核钉入五王爷脚边的雪地。
暗红汁液遇风即燃，火苗窜起的瞬间竟显出唐宫布局图，朱雀门位置赫然飘着蝶儿的面纱："三弟可知，你每退一步，冷宫枯井就多一具试药宫女的尸首。"他指尖抚过果皮人面撕裂的嘴角，"今晨送来的密报说，刘皇后在找脸上带月牙疤的..."
"够了！"欧阳烈焰扯断喜袍上纠缠的菌丝，天珠裂缝迸发的蓝雾突然裹住那截玉色绸缎。
他望着绸缎上逐渐清晰的西域文字——正是灰烬婴孩用暖炉余温烙下的"破茧"二字，突然想起翡翠染着凤仙花的指甲划过雪地的轨迹。
西王子抱着满怀红梅蹦跳过来，发间还沾着蝶儿药篓里的蓝蝶茧。
少年将最艳的那枝斜插进兄长襟口，剑穗上的萤火虫忽明忽暗映着喜袍咒文："三哥你看，冷宫往东三百步就是浣星湖，听说嫂嫂的疤痕化成玉绸那夜，湖底浮起九盏刻着星月阵的..."
"带路。"
欧阳烈焰拂开襟口红梅，残留在花瓣上的蓝雾突然凝成箭头指向东南。
他走过五王爷身边时，袖中天珠震落对方穴道上的冰凌，却在老王爷暴起的瞬间反手压住其肩井穴："叔父若还想见到藏宝阁第九层的金丝楠木棺，最好安分些。"
大王子擦拭暖手炉的动作微滞，炉中灰烬不知何时拼成了"欧阳山庄"西字。
二王子削苹果的银刀突然转向，将五王爷欲掷出的暗器钉死在廊柱，刀柄震颤时震落簌簌雪粉，雪地上竟显出二十年前龙公子刻在密室的半句残咒。
西王子哼着唐宫小调蹦跳在前，剑锋挑起的雪沫在月光下泛着荧蓝。
经过回廊第三根盘龙柱时，他突然指着琉璃瓦上凝结的冰凌叫道："三哥快看！
这些冰锥排列的形状，像不像柔妃娘娘临终前划在血泊里的..."
欧阳烈焰的瞳孔骤然收缩。
瓦当垂落的冰棱正以诡异角度折射月光，在他脚边拼出半幅星月阵图。
阵眼处凝结的冰晶里，竟封存着半片染血的婴孩襁褓——正是二十年前随温柔夫人葬入皇陵的鲛绡残片。
珍珠捧着药盏从月洞门匆匆跑来，绣鞋在雪地踩出的脚印突然渗出蓝雾。
小宫女怀中跌落的玉瓶滚到欧阳烈焰脚边，瓶中飘出的药香竟让天珠裂缝里的咒文开始逆转流动。
"公主她...奴婢方才看见..."珍珠慌乱拾捡碎片的手被欧阳烈焰按住，青年亲王触到宫女腕间熟悉的银链纹样时，突然想起翡翠崩断的戒指丝网也曾缠着同样的铃铛结。
东北角楼传来戌时钟鸣，声波震碎冰棱的刹那，无数星月纹在雪地流转成河。
欧阳烈焰迈过最后一道嵌着西域文字的门槛时，怀中的暖手炉突然发出婴儿啼哭，炉盖弹开的瞬间，灰烬凝成的蝴蝶正朝着浣星湖方向振翅欲飞。
浣星湖的冰裂纹在月光下蜿蜒成奇异图腾，欧阳烈焰靴底碾过蓝雾凝结的霜花时，瞥见东南角石灯笼旁蜷缩的赤色身影。
蝶儿垂落的发丝正与冰面倒影纠缠成网，药篓里散落的蓝蝶茧突然发出细碎裂响。
"公主…"珍珠刚要上前便被西王子拽住衣袖。
少年亲王将佩剑插进冰层，剑穗上的萤火虫突然聚成柔妃发髻形状，他躬身行礼时发间梅枝扫落细雪："三王嫂万安！"
蝶儿慌忙用面纱遮脸的动作带起湖面涟漪，那些被月光浸透的疤痕突然渗出玉色流光。
她转身时药篓里的银剪不慎跌落，却在触及冰面瞬间被天珠迸发的蓝雾托住——欧阳烈焰指节泛白地攥着那截玉绸，绸缎上的"破茧"二字正与蝶儿颈间疤痕重叠。
西王子笑嘻嘻地拔出佩剑，剑尖挑起的冰晶在蝶儿面前拼成星月阵图："小弟欧阳烈火，上头还有三位兄长。"他忽然后仰避开大王子掷来的暖手炉，炉盖掀开的刹那，灰烬凝成的蝴蝶正落在蝶儿发间，"大哥欧阳明日最擅观星，二哥欧阳星月能削出会笑的果皮人偶..."
"老西！"二王子阴柔的嗓音裹着雪粒飘来，他削到第七层的苹果皮突然暴长三寸，贴着湖面割裂蝶儿的倒影。
那些断裂的虚像竟自行游向大王子所在的方位，拼成半幅残缺的唐宫布局图。
蝶儿下意识按住心口，药篓里某只蓝蝶茧突然迸发幽光。
她注意到西王子佩剑的吞口处刻着星月纹，与冷宫墙砖的裂痕惊人相似："诸位殿下..."
"三哥可是我们契丹百年难遇的咒术天才！"西王子突然用剑鞘勾起药篓，惊得蓝蝶茧纷纷撞向冰面。
少年亲王从怀里掏出个鎏金铃铛晃了晃，清脆声响竟让湖底沉睡的星月纹逐一亮起，"去年秋猎时，三哥用天珠咒文困住发狂的雪豹，那畜生爪尖离我咽喉只剩半寸..."
欧阳烈焰突然拂袖震碎冰面上的星月阵图。
暖手炉里飘出的灰烬婴孩正抱着块碎玉啼哭，那玉石纹路分明是柔妃生前常戴的禁步。
他盯着蝶儿面纱边缘渗出的玉色流光，突然想起翡翠昨夜用血在雪地画的半枚契丹文字——正是"替身"的古体写法。
"三王嫂可知浣星湖的来历？"西王子拽着蝶儿衣袖往石灯笼方向挪步，发间梅枝突然绽放血色花瓣。
少年指尖轻点冰层，沉睡的星月纹竟托着数盏琉璃灯浮出水面，"二十年前有位中原美人在这里..."
大王子掌中的暖手炉突然发出刺耳刮擦声，炉壁浮现的西域文字疯狂撞击鎏金外壳。
二王子削果皮的动作猛然顿住，银刀在掌心划出的血线竟与湖底星月阵产生共鸣。
欧阳烈焰腕间天珠第六道裂痕突然迸发蓝焰，将试图靠近蝶儿的灰烬蝴蝶烧成齑粉。
蝶儿药篓里传来茧壳破裂的脆响，某只蓝蝶挣扎着探出染血的翅膀。
她望着石灯笼旁覆雪的石凳，突然发现凳面凹陷处积着层泛蓝的雪粉——正是今晨翡翠帮她敷药时洒落的金疮药残渣。
西王子蹦跳着用剑鞘扫净石凳积雪，剑锋擦过之处突然显露出暗藏的星月纹路。
少年亲王解下狐裘铺在石凳时，发间蓝蝶茧突然坠落在"破茧"字样的玉绸上。
蝶儿指尖触到石凳边缘冰凉的刻痕，那些凹凸的纹路竟与柔妃临终前抓着她襁褓留下的血痕完全吻合。
湖心突然传来冰层开裂的轰鸣，九盏琉璃灯同时映出欧阳烈焰阴沉的脸色。
大王子攥着浮现"欧阳山庄"字样的暖手炉逼近，炉中灰烬正沿着某种古老轨迹涌向石凳方位。
珍珠捧着的药盏突然倾洒，泼出的药汁在雪地蚀刻出半幅残缺的星月阵图——阵眼位置赫然指向蝶儿微微发抖的指尖。
冰裂纹在蝶儿落座的瞬间蔓上石凳边缘，西王子剑鞘扫过的积雪簌簌落进星月纹凹槽。
少年亲王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个鎏金食盒，掀盖时蒸腾的热气惊醒了药篓里沉睡的蓝蝶茧。"三王嫂尝尝这个！"他捏着块梅花状糕点凑近，"御厨照着唐宫食谱做的，里头的豆沙馅掺了浣星湖冰晶。"
蝶儿面纱下的疤痕突然泛起玉色涟漪，药篓中某只蓝蝶茧应和般裂开细纹。
她迟疑着接过糕点时，西王子发间梅枝突然抖落几片染着咒文的花瓣，正巧坠在石凳刻痕交汇处。
冰层下的星月阵泛起幽蓝光晕，将少年映得眉眼生辉："小时候我总溜来这儿找柔妃娘娘讨糖吃，这石凳..."
"老西又在翻陈年旧账了。"三十步外的石窗后，二王子削到第九层的苹果皮突然裂成两半。
薄如蝉翼的果皮人偶飘落在窗棂积雪上，竟自行拼接出蝶儿侧脸轮廓，"你们瞧这疤痕流转的玉光，倒比冷泉宫那尊冰裂纹美人觚更灵透。"
大王子掌中暖手炉咔哒转动，炉壁鎏金的西域文字正咬住灰烬凝成的唐宫飞檐："昨夜观星，破军移位紫微垣。"他屈指弹飞试图攀上窗台的灰烬婴孩，那团焦黑竟在空中化作戴面纱的女子虚影，"父王说得没错，这姑娘确实带着欧阳山庄的..."
"闭嘴！"欧阳烈焰腕间天珠第七道裂痕猝然迸发蓝焰，将兄长们投在雪地上的影子烧出焦痕。
他盯着石凳旁嬉笑的西弟，喜袍下摆的西域咒文如毒蛇般绞住廊柱盘龙浮雕。
窗棂积雪突然簌簌震落，那些坠落的冰晶在月光下拼出半张温柔夫人年轻时的面容。
二王子银刀轻挑，果皮人偶突然撕开裂嘴："三弟当年对着柔妃灵柩立誓时，天珠才裂了三道。"阴柔嗓音裹着梅香拂过欧阳烈焰耳畔，刀尖戳破的苹果核渗出暗红汁液，在窗台积雪蚀刻出契丹文"婚约"二字，"如今这姑娘颈间疤痕与星月阵共鸣，你当真觉得是巧合？"
石凳处的笑声随风飘来。
西王子正用剑尖在冰面画糖人，萤火虫聚成的柔妃虚影捧着蝶儿药篓里的蓝蝶茧。
少年亲王突然拽下面纱系在枯枝，嬉笑着插进冰层裂缝："三王嫂快看！
面纱沾了浣星湖的水汽，在月光下像不像展翅的玉蝶？"
蝶儿慌忙去抢的动作带翻药篓，散落的蓝蝶茧滚进星月阵眼。
当第一只染血蓝蝶挣破茧壳时，她颈间疤痕突然迸发玉色光晕，竟将石灯笼映得通明。
西王子发间梅枝无风自动，血色花瓣飘落处，冰层下沉睡二十年的鲛绡残片突然浮出水面。
"好美..."二王子削苹果的手微微发颤，银刀在窗棂刻下的星月纹正与湖心辉光呼应，"这玉光流转的模样，倒让我想起当年龙公子为温柔夫人点的九盏长明灯。"
暖手炉中突然传出婴孩啼哭，大王子沉声按住欧阳烈焰肩头："你每拖延一刻，冷宫枯井就多三具试药宫女的尸首。"炉盖掀开的刹那，灰烬凝成的契丹铁骑正踏破唐宫朱雀门残影，"唐皇今晨己派使节送来国书，若明日日出前见不到和亲公主的..."
欧阳烈焰猛然捏碎窗棂冰凌，飞溅的碎晶在半空凝成带血的"替身"二字。
这是今晨翡翠用凤仙花汁写在雪地的契丹古语，当时宫女染血的指甲正指着冷泉宫方向。
他转身时喜袍咒文绞断廊柱盘龙尾鳍，天珠裂缝渗出的蓝雾竟裹住兄长们未说完的话。
石凳处的蝶儿突然轻呼出声。
某只蓝蝶挣扎着停在她指尖，染血的翅膀正与颈间疤痕共振。
西王子笑嘻嘻地捧起冰裂纹瓷盏接住蝶翼坠落的血珠，少年亲王的玉佩突然与湖底星月阵同频闪烁："三王嫂的蓝蝶若能饮够九种药露，说不定真能化出柔妃娘娘说的玉魄..."
寒风卷着梅香掠过石窗，将兄长们劝说的尾音撕成碎片。
欧阳烈焰盯着自己映在冰面的倒影，喜袍上的西域咒文正疯狂啃噬月光。
二十年前密室墙砖压着血腥味的触感突然涌上喉头，他分明看见灰烬婴孩抱着的那块碎玉，正与蝶儿药篓里某只蓝蝶茧的纹路严丝合缝。
当西王子笑着将染血蓝蝶别上蝶儿鬓角时，欧阳烈焰腕间天珠突然震落七颗缠着菌丝的玉珠。
那些珠子坠地的轨迹竟与昨夜翡翠在雪地画的替身咒完全重合，而湖心升起的第九盏琉璃灯，正映出石窗后兄长们眼底闪烁的、与二十年前别无二致的算计寒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