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仁葱指骤然收紧，雪貂发出尖锐啼叫。
她盯着蝶儿锁骨处若隐若现的朱砂痣，梅香染过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檐角鎏金铃铛仍在晃动，将二十年前龙公子系铃时说的"铃响即见卿"碾碎成刺耳余音。
"摆驾凤凰宫。"宁仁将雪貂甩给宫人，翟纹裙裾扫过青砖上蜿蜒的血迹——那是蝶儿挣脱时被凤钗划破的腕间落下的。
凤凰宫地龙烧得正旺，却暖不了皇后抚触九尾凤钗的指尖。
她望着铜镜里映出的宁仁，金镶玉镯在烛火下晃出冷光："你说那贱种胎记泛金？"
"何止呢。"宁仁跪坐在百鸟纹茵褥上，捧着鎏金缠枝莲手炉，"柔妃宫的老嬷嬷们私下传，月牙印是龙气所钟的凭证。"炉内银骨炭爆出火星，恰似她瞥见皇后猛然攥紧的护甲。
百鸟朝凤屏风突然倾倒，惊得守门宫娥打翻盛着西域冰葡萄的水晶盏。
皇后绛色广袖扫落妆奁，当年册封大典用的累丝嵌宝金约当啷坠地："本宫倒要看看，冷宫爬出来的蝼蚁如何承龙气！"
宁仁顺势奉上青玉缠枝纹茶盏，氤氲水汽模糊了她眉间新补的胭脂："钦天监张真人的五雷符，最克这等妖物。"盏底暗纹映出她唇角笑涡，去年中秋克扣的冰蚕丝，此刻化作蝶儿颈间染血的素纱。
三更梆子响时，翡翠正跪在养心殿汉白玉阶前。
雨渍浸透她杏色宫装，怀中的鎏金错银食盒却还温着——里层暗格藏着柔妃临终前缝制的龙纹襁褓。
侍卫刀鞘上的雨水滴在她额间，混着冷汗洇开盒面鸾鸟纹。
"求大人通传！"翡翠重重叩首，金砖上晕开浅红血印，"柔妃娘娘的往生灯..."话未说完便被钢刀抵住咽喉，侍卫玄铁护腕反射着残月冷光："妖星现世，陛下正在斋戒。"
宫墙夹道忽起阴风，翡翠盯着飘落眼前的黄符纸，朱砂画的镇魂咒正盖住食盒暗扣。
她想起晨起时珍珠被拖去慎刑司前，用染蔻丹的指甲在窗棂刻下的"巽"字——那是她们儿时在柔妃宫玩闹时，约定的求救方位。
五更鼓破晓时分，翡翠蜷在御河桥洞下，将染血的宫绦结成水云纹。
桥头忽有提灯人影晃动，六合靴踏过青石板的声响惊起夜鸦，她死死咬住袖口防止呜咽出声，却见那人腰间晃着翰林院独有的青玉螭纹牌...
（接前文桥洞遇险处）
翡翠蜷缩的指尖触到青石板上凝结的霜花，翰林院独有的沉水香气息混着晨雾飘来。
她盯着那双沾满泥泞的六合靴，突然从桥洞阴影里扑出，染血的素纱缠住武凌云腰间玉带。
食盒暗格弹开的声响惊飞了苇丛中的白鹭，龙纹襁褓上干涸的紫黑血渍正映着天边初现的鱼肚白。
"大人请看这御赐云锦！"翡翠抖开襁褓内衬，金线绣的螭龙纹在提灯光晕里忽明忽暗，"二十年前陛下亲赐欧阳山庄的贡品..."她喉间突然哽住，当年柔妃临盆时撕裂的锦缎缺口处，赫然缀着半枚褪色的虎头银铃——正是皇帝还是龙公子时，系在温柔腕间的定情信物。
武凌云指尖拂过襁褓暗纹，翰林院掌院学士的牙牌在腰间轻颤。
他想起三日前整理起居注时，先帝实录里夹着的桃花笺，那上面"温柔乡即英雄冢"的朱批还洇着陈年血迹。
宫墙外忽然传来净街鞭响，惊得他将襁褓迅速卷起，翡翠腕间渗出的血珠正滴在"巽"字暗纹上。
"张真人要在午时三刻开坛。"翡翠拽住他孔雀纹官服下摆，指甲缝里还嵌着珍珠窗棂上刮下的红蔻丹，"说是引天雷诛妖邪，实则..."她突然噤声，从发间拔出半截断簪，簪头镶嵌的东珠里竟藏着张巴掌大的黄符，朱砂绘制的引雷咒渗着诡异蓝光。
武凌云蹲身时，腰间青玉螭纹牌撞上桥柱发出清响。
他认出符纸边缘的龙纹水印，那是去年暹罗进贡的御用符纸，本该锁在司礼监的檀木匣里。
晨风掀起他绣着云雁的官袍袖口，露出腕间三道陈年抓痕——正是十二年前柔妃难产那夜，他在产房外被琉璃屏风划伤的。
"陛下斋戒的奉先殿有暗道。"他将襁褓塞回食盒暗格，鎏金错银的盒盖映出他紧蹙的眉头，"但需穿过皇后亲设的七星阵。"话音未落，宫墙内突然传来钟鸣，惊得御河浮冰撞在桥墩上碎裂成菱花状。
翡翠盯着他官服上渐亮的天光，忽然将染血的宫绦绕在腕间打了个死结。
远处传来净鞭三响，武凌云解下墨色大氅罩住翡翠颤抖的肩头。
当他触到食盒底层冰凉的玉珏时，指尖猛地缩回——那正是皇帝当年劈开欧阳山庄镇宅玉的残片。
晨雾中渐次亮起的宫灯映在他眼底，恰如二十年前龙公子策马踏碎的星月。
宫巷尽头忽有提灯太监列队而过，武凌云拽着翡翠闪进玄武门阴影里。
他官靴碾过墙角新落的纸灰，隐约辨出未燃尽的符纸上画着锁魂钉。
当第一缕朝阳爬上奉先殿鎏金顶时，翡翠听见他在庑廊拐角处低语："陛下今日要亲阅的《青阳赋》，墨里掺了醒神的龙脑香。"
奉先殿檐角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动，武凌云官帽上的碧玺顶珠撞在朱漆廊柱上。
他望着紧闭的雕龙金丝楠木门，掌心握住那枚从襁褓暗格里摸出的虎头银铃。
殿内飘出的沉檀香里，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