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约翰教会医院的彩绘玻璃在晨光中流转着血色的光斑，程墨白用六分仪测量投射在瓷砖地面的光谱。当十字架阴影与第三块蓝宝石玻璃重合时，地板下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林清和将听诊器贴在墙面上，突然压低声音："地下室的机械钟在走，但医院根本没有钟楼。"
解剖箱与医疗器械碰撞的脆响中，程墨白撬开更衣室的铸铁通风口。螺旋向下的金属梯上结着冰霜，他用手电筒照亮梯阶上的刮痕——两道平行的凹槽间距与氯气罐运输车的轮距完全吻合。
地下室的霉味裹着苦杏仁气息扑面而来。林清和用气体检测仪扫过成排的玻璃罐，液晶屏突然闪烁"氰化氢"警报。程墨白抓住她的手腕后撤，只见罐体表面的冷凝水正顺着预设的凹槽流向中央的棱镜装置。
"是分光仪陷阱！"林清和举起紫外线灯，"不同波长的光会触发不同阀门..."话音未落，棱镜突然将阳光折射成七色光束，其中紫色光斑正落在标着"7N"的管路上。
程墨白用黑布裹住彩绘玻璃，地下室瞬间陷入黑暗。他摸到分光仪基座，转轮锁孔残留着银漆碎屑。当第七次转动转轮时，暗门轰然开启，露出成排的锡制士兵模具，每个模具的眼窝都刻着摩尔斯电码。
"是信鸽脚环的铸造模！"林清和用硅胶拓印凹槽，"凶手用信鸽传递氯气装置的启动指令。"
暴雨突至时，程墨白站在有轨电车总站的检修坑道里。轮毂摩擦出的火花在铁轨间跳跃，他突然掏出怀表测量火花间隔——每七秒一次的频率与货轮引擎熄火周期完全同步。林清和将声波记录仪贴在轨道上，波形图显示特定频段有异常共振。
"是地下氯气管道的分布图！"她将共振波频转换成三维模型，"每处波峰对应游园会氯气罐的位置。"
程墨白顺着检修道爬进通风井，在积满油污的排风扇叶片上发现半枚指纹。紫外灯照射下，指纹的箕型纹路里嵌着淡蓝色粉末——与父亲书房座钟里的缓释剂成分相同。
法租界档案馆的霉味令人窒息，程墨白翻开1930年的市政规划图。有轨电车线路的弯道半径与货轮螺旋桨尺寸存在几何关联，他突然用比例尺测算，发现第七个弯道的地下正是教会医院停尸房。
"这里有改建记录。"林清和指着泛黄的批文，"三年前陆氏商会捐资扩建停尸房冷藏系统..."
暴雨夜的突袭中，缉私队撞开停尸房的冷藏库。寒气裹着二十八个裹尸袋扑面而来，程墨白拉开拉链，每个袋里都塞满贴着"慈善物资"的氯气罐。林清和用热成像仪扫描墙体，突然发现西北角的温度异常："后面是空的！"
程墨白用液氮喷枪冻结墙体，铁锤砸开的破洞里露出老式电梯井。生锈的配重块上绑着船用锚链，磨损纹路与货轮检修记录里的照片完全一致。他攀着钢索滑到底层，手电光束里浮现出父亲用粉笔写的公式：P=ρgh。
"这是流体静力学公式。"林清和抚摸墙上的刻痕，"当年你父亲计算过氯气罐的水下承压值。"
电梯井底部的积水突然泛起涟漪。程墨白潜入刺骨的水中，摸到焊在井壁上的防水箱。箱内躺着本被福尔马林浸泡的日记，父亲的字迹在水渍中晕染："…今日查获陆氏伪装成圣经的货箱，内藏改良氯气装置，其设计精妙竟令吾心生寒意…"
解剖室的紫外线灯管嗡嗡作响，程墨白将日记残页铺满整个验尸台。林清和用多光谱扫描仪逐行分析，突然在空白处发现压痕："是墨水流体力学试验记录！凶手用不同粘度的墨水叠加书写。"
当特制显影剂涂抹纸面时，淡蓝色的公式逐渐显形：雷诺数Re=2300。程墨白抓起电车轨道共振图，发现所有氯气泄漏点的管道首径与流速乘积，正好达到层流与湍流的临界值。
"凶手在利用流体状态变化控制毒气扩散速度！"林清和将公式代入模型，"当有轨电车经过引发振动，管道内气流就会从层流转为湍流..."
圣约翰大学物理实验室的摆钟敲响七下，程墨白启动复刻的氯气装置模型。当流体雷诺数突破临界点时，玻璃管内的彩色烟雾突然呈漩涡状喷射。他抓起实验记录本，发现陆远樵的批注："完美复制程督察长书房的事故场景。"
暴雨如注的深夜，程墨白带着巡捕队包围陆氏老宅。踹开书房门时，留声机正在播放《安魂曲》。他掀开墙上的航海图，后面是父亲遇害当天的气象记录，每个数据都用血画着船锚标记。
"令尊至死都紧握着这个。"陆远樵的声音从密道传来，抛来枚锈蚀的怀表。程墨白撬开表盖，分针轴心藏着微型胶卷——是父亲未写完的绝命书："…吾儿若见此信，速毁第七实验室之..."
爆炸震塌书柜时，程墨白扑向壁炉后的暗格。铸铁保险箱的密码盘刻着雷诺数公式，输入2300的瞬间，箱内喷出淡蓝色气体。林清和用磁铁吸住飞出的文件袋，里面是二十八所孤儿院的供暖系统图纸——每处锅炉房都连着地下氯气仓库。
晨雾漫过吴淞口时，程墨白站在沉船甲板上。潜水员打捞起的船长日志里，夹着泛黄的合影：父亲正在检查"玩具货箱"，身后戴船形帽的男人右手搭在氯气罐上，腕表折射的光斑恰好遮住脸。
"这是光致变色涂料。"林清和用激光笔照射合影，"遇强光会暂时显影..."白光扫过的瞬间，陆远樵的面容在光斑下浮现，腕表的船锚纹饰与父亲遗物如出一辙。
解剖室突然响起火警铃，程墨白冲进证物室时，氯气罐样本正在剧烈震动。他砸碎消防栓用冰水降温，发现罐体接缝处渗出淡蓝色液体——西氧化三钴的低温形态正在催化反应。
"是定时装置！"林清和将罐体浸入液氮，"利用环境温度自然回升触发爆炸..."
暴雨中的追击持续到外白渡桥，程墨白在钢架缝隙截住陆远樵。缠斗中对方撕开衬衫，心脏位置的船锚纹身己溃烂流脓。林清和举起检测仪："他在皮下植入缓释胶囊，中和剂耗尽就会..."
陆远樵仰面坠入黄浦江的刹那，程墨白抓住了他颈间的项链。挂坠里嵌着微型棱镜，折射出的光斑在桥墩上拼出地理坐标——正是父亲日记里被烧毁的那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