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寺路早春的晨雾里,"陆羽茶社"的紫铜壶正咕嘟作响。程墨白指尖刚触到黑釉茶盏,盏底突然裂开蛛网状细纹,渗出的茶汤在红木茶盘上蚀出骷髅状焦痕。
"快封住门窗!"林清和甩出羊毛毡盖住茶桌,茶博士拎来的山泉水泼在焦痕处,竟腾起靛紫色烟雾。死者蜷缩在藤椅中,左手紧攥着半块漆器碎片,指甲缝里的金粉在紫外线下泛着诡异绿光。
老掌柜颤抖着捧出货单:"这是京都商会上月订的二十八套脱胎漆器,说是要进献皇室..."程墨白用银针挑起漆片断茬,七层裱布间露出微型胶囊:"生漆里掺了铬盐,遇热会释放六价铬毒素——好一招借茶传毒!"
城隍庙后的漆器作坊里,八十岁的郑三爷正在给犀皮漆盒抛光。他突然抄起鲨鱼皮刮刀猛削漆层:"这纹理不对!"刮落的漆粉遇潮气竟凝结成珠,在桐油灯下折射出虹彩。
"他们在透明漆里混了二硫化砷。"林清和将漆粉投入试管,"这种彩斑效果其实是砷霜结晶,长期接触会引发皮肤癌。"她掀开后院晾晒的苎麻布,二十八具漆器胚胎正渗出紫黑色黏液。
程墨白用角刀剖开漆胎,夹层里嵌着蜂窝状铅网。X光片显示铅网排列成富士山轮廓,每个网格都卡着米粒大小的玻璃珠。"这是铅同位素隔离层,"林清和测量着辐射值,"玻璃珠里装着镭盐,整个漆器就是放射性炸弹。"
法租界巡捕房的暗室中,脱胎漆观音在盖革计数器下噼啪作响。程墨白用鲁班尺丈量莲座纹路:"按《髹饰录》记载的洒金技法,这些放射性物质本应藏在贴金层下,遇香火温度就会缓释。"
夜闯虹口漆器厂时,松节油的气味里混着刺鼻酸味。林清和用听诊器贴住大漆桶,突然拽过程墨白闪避。一支毒箭擦着鬓角钉入梁柱,箭尾绑着的磷粉包引燃了生漆库存。
"小心连锁反应!"程墨白踹翻防火沙桶截断火势,货架后的暗门吱呀洞开。穿防化服的技师正往漆料添加乳白色液体,反应釜上的菊纹章泛着冷光。林清和劈手夺过滴定管:"聚氨酯?民国哪来的高分子合成技术!"
技师突然咬破衣领,程墨白用绞胎瓷片卡住他的牙关:"同样的把戏玩两次就拙劣了。"地上滚落的怀表内,显微胶片显影出故宫修缮图纸,太和殿的藻井处标着鲜红叉号。
暴雨中突袭吴淞口仓库时,蒸汽压力机正将漆器压成薄片。程墨白撕下墙上的《支那古漆器辐射改良计划》,发现永乐漆盘的取样点与沈墨斋遗留的密码暗合。京都商会会长举着喷枪狞笑:"等天皇寿宴时,这些漆器会在大殿绽放死亡樱花!"
"大漆有魂,岂容倭寇亵渎!"郑三爷带着徒弟撞开通风口,二十八把鬃刷蘸着解毒剂泼向反应釜。程墨白挥斧斩断蒸汽阀,滚烫的桐油淋在合成漆料上,竟还原出天然生漆的琥珀光泽。
林清和将硫化铁粉撒入离心机,放射性溶液瞬间凝固成朱砂色。"知道为何战国漆器千年不腐?"她踩碎地上的化学药剂瓶,"因为真漆呼吸的是天地灵气,不像你们用毒药伪造不朽!"
会长拔刀劈向漆器屏风,程墨白甩出绞胎瓷片击中刀背。飞溅的瓷屑在漆面划出《髹饰录》残章,被割破的聚氨酯层下露出沈墨斋用螺钿镶嵌的星图。"看见了吗?"他指向北斗七星的方位,"真金白银的传承,岂是尔等魑魅伎俩能斩断的?"
晨曦中的作坊飘散着新鲜大漆的清香。郑三爷将混着解毒剂的八宝灰补上漆器裂痕,断纹处渐渐显出《韩非子》的寓言纹。程墨白抚过修复完好的犀皮漆盒,在云纹间触到用蛋清粘着的《工部则例》残页。
"这才是真正的漆道。"老人指着则例中被朱砂圈点的段落,"以漆层藏解药,遇毒素自会中和——沈先生改良的防毒秘术,原来早埋在这些老物件里。"
林清和将实验数据封入大漆匣,忽见匣底阴刻着河图洛书。破译后的卦象指向龙华寺的藏经楼,功德碑的捐造名录里,"京都商会"西字竟与五年前失踪的漆艺大师墨迹重叠。
外滩的海关钟声惊起群鸽,程墨白望向和平饭店的铜门。雨帘顺着Art Deco纹路流淌,倒影中依稀可见战国漆棺上的朱雀纹,在霓虹灯下流转成百年光阴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