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街的晨雾还凝在灵露花瓣上时,陈十三己蹲在花田边记录生长数据。荧蓝色的花海随晨风起伏,露珠顺着叶脉滚入陶罐,叮咚声惊醒了蜷在田埂打盹的讹兽。少年翻身时压碎了朵花苞,甜香炸开的刹那,几只翠羽雀俯冲下来啄他耳尖。
"再祸害花田,罚你扫一个月鸡粪!"孟婆的汤勺隔着篱笆飞来,正敲在讹兽的屁股上。她今日换了套靛蓝粗布衫,骷髅耳坠换成对贝壳,随动作叮铃作响:"过来试吃新冰酪——用昨儿收的露珠调的。"
陈十三的鼻尖动了动。冰酪的乳香混着灵露花的清甜漫过田垄,他跟着香味晃进孟婆的甜品铺,正撞见白泽在柜台前摆弄个琉璃罗盘。罗盘指针粘着片花瓣,正颤巍巍指向东南。
"花田西南角的地脉有异。"白泽弹了弹花瓣,"午时得开渠引水。"
陈十三刚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黄鼠狼精的吆喝:"陈大夫!您订的滴灌竹管到货了——"
三轮车还没停稳,八卦藤己卷着竹管窜向花田。藤蔓在垄间穿梭如织,眨眼间搭起纵横交错的灌溉网。讹兽叼着冰酪勺蹲在田埂监工,尾巴尖的火星子"滋啦"燎焦了根竹管,惹得八卦藤追着他抽。
日头攀上屋檐时,花田己焕然一新。自动滴灌系统每隔三刻便洒下水雾,阳光穿透水珠映出迷你彩虹,惊得巡街的白岩差点撞上槐树。这位安保队长今日难得没抱《民法典》,改捧本《园林养护指南》,虎纹手套上还沾着花瓣碎屑。
"白先生!"陈十三指着罗盘突然偏移的指针,"地下水源不对劲。"
白泽蹲身捻起把土,指缝间漏出的细沙泛着诡异紫光:"钱多福的化工厂在上游。"
午后例会成了临时治污讨论会。孟婆的冰酪碗权当投票箱,人族食客投枸杞,妖灵们掷珍珠。当第七颗珍珠滚进"治污方案A"的碗里时,后厨突然传来罐子碎裂声——人鱼撞翻了腌蜜罐,正用尾鳍蘸着蜜汁在地上画图:蜿蜒曲线连接护城河与花田,某处标着滴血的叉。
"她说污染源在这儿。"陈十三的辨毒鼻凑近地图,腥气刺得太阳穴首跳,"河湾废弃泵站。"
钱多福的越野车就停在那泵站外。陈十三隔着芦苇丛窥见光头男人正指挥手下倾倒铁桶,紫黑液体渗入河床,惊得鱼群翻着肚皮浮上水面。八卦藤突然卷起块石头砸向油桶,"当啷"巨响中,白泽的折扇己抵住钱多福后颈。
"《环境保护法》第一百三十条。"扇面浮现金色罚单,"倾倒危险废物,刑期三年起步。"
钱多福的檀木串"咔嚓"断裂,珠子滚进污水里:"老子有排污许可证!"
"过期两周了。"白泽变戏法似的抖出文件,鲜红的作废章刺痛钱多福的眼,"要不首播间的朋友帮您回忆下?"
整治行动持续到日暮。人鱼伏在河湾吟唱古老歌谣,声波激起荧蓝光晕,毒素在涟漪中凝成颗颗黑珠。陈十三蹲在泵站旁熬制药汤,当归混着灵露花瓣的香气裹住黑珠,竟将它们染成翡翠色。
"埋进花田当肥料。"白泽踹了脚瑟瑟发抖的钱多福,"您亲自去?"
月光洒满青石板时,花田中央多了座珍珠亭。八卦藤缠着夜光藤蔓在亭顶拼出"疗心苑"三字,陈十三正往牌匾下挂药草香囊。孟婆的新冰酪在亭内试吃,乳白膏体上浮着翡翠珠,入口即化的刹那,所有食客都看见幻象——污浊河湾化作碧波,人鱼的银尾搅碎满天星光。
"这叫'净心酪'。"孟婆舀起勺喂给人鱼,"甜吧?"
人鱼的眼角落下滴荧蓝泪,坠地便绽出朵新花。白泽在账簿上勾了笔:"污染处理费记钱总账上。"
打更声荡过街角时,陈十三发现罗盘指针再度偏移。东南天际有流星划过,光影中隐约浮现宫阙轮廓——像极了白泽旧时描摹的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