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街的晨雾还未散尽,药膳坊的雕花木窗己支棱起来。陈十三蹲在门槛上挑拣药材,晨光漏过窗棂,在晒药匾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当归混着黄芪的苦香漫过石板路,惊醒了蜷在瓦檐打盹的讹兽,少年鼻尖抽动着滚下房梁,尾巴尖的火星子燎焦了半截艾草绳。
"啪!"
白泽的折扇敲在偷嘴的爪子上。他今日换了件竹青长衫,衣摆绣着银线药草图,腰间玉坠随着动作叮咚作响:"《药膳坊管理守则》第一条——"
"禁止试吃未成品!"讹兽抱着烫红的爪子跳开,"知道啦知道啦!"
后厨忽然飘来异香。八卦藤卷着铜锅窜出来,锅里翻滚着琥珀色的汤底,沉在底部的玉竹片随沸水起伏,宛如游动的银鱼。陈十三的鼻翼微动——自打得了辨毒能力,他能闻出每味药材的年份:"这锅汤里混了三年的茯苓,该换成五年的。"
白泽的折扇"唰"地展开,扇面浮现金色小字:【钱氏货轮今晨抵港】。他若无其事地搅动汤勺:"去地窖取五年陈的茯苓,顺便把晾在竹筛里的石斛翻个面。"
地窖阴凉,陈十三摸到第三排药柜时忽觉异样。本该装满茯苓的抽屉里,躺着个雕花琉璃瓶,瓶身印着"钱记商行"的猩红戳印。他拔开瓶塞,紫色粉末的甜腻气息首冲脑门——与那晚宴席上的"忘忧散"如出一辙。
"白泽!地窖里......"
陈十三举着瓶子冲回后厨,却见白泽正往汤锅里撒金灿灿的桂花。八卦藤的叶片卷着块匾额,正往门楣上挂"青鸟药膳"的鎏金牌匾。
"五年茯苓涨价了。"白泽头也不回,"拿钱多福送的样品顶一顶。"
陈十三的指尖抖了抖,琉璃瓶差点摔碎:"这是违禁品!"
"所以需要改良。"白泽突然舀起勺热汤泼向瓶口,紫色粉末遇水化作青烟,凝成个迷你炼丹炉的虚影,"忘忧散的主料是曼陀罗籽,配上三年茯苓能镇惊安神——前提是剂量精准。"
檐角铜铃忽然叮当乱响。孟婆推着她的调料车停在门前,车头挂着的骷髅风铃换成串紫铜药杵:"新磨的八珍粉,试吃送安神香囊!"
她掀开青瓷罐的刹那,核桃、黑芝麻与山药的焦香漫过整条街,正在巡逻的白岩抽着鼻子拐进院门,虎纹手套上还沾着《民法典》的书页碎屑。
"来得正好。"白泽变戏法似的摸出叠文件,"《跨界药品经营许可证》需要安保队长签字。"
白岩的毛笔悬在半空:"这‘曼陀罗茯苓汤’真不违法?"
"批文编号甲字二零七。"白泽的折扇敲了敲汤锅,金色符文在汤面游走,"妖管局特批试点项目。"
日头爬上槐树梢时,药膳坊前排起长队。人族食客举着荷叶盏接玉竹汤,妖灵们捧着琉璃碗等茯苓膏。陈十三的鼻尖忽然抽动——他在第七个客人的竹篮里,闻到丝若有若无的腥甜。
"这山菇......"他拦住挎篮的老妇,"可是从东郊林场采的?"
老妇的瞳孔猛地收缩,竹篮"哐当"坠地。篮底的山菇突然蠕动起来,菌伞裂开露出森白利齿,朝着最近的食客扑去。
"哗啦!"
白泽的折扇凌空展开,扇面金纹化作罗网罩住毒菇。陈十三抄起八卦藤递来的铜勺,舀起滚烫的茯苓汤泼向菌群。白雾腾起间,毒菇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在汤水中融成滩紫水。
"钱多福的谢礼。"白泽用折扇尖挑起片残菇,菌褶里嵌着粒微型追踪器,"东郊林场昨儿被他拍下了。"
暮色染红药膳坊的牌匾时,陈十三正在后院晾晒毒菇样本。八卦藤忽然卷着个锦囊凑过来,里头掉出张泛黄的地契——东郊林场的转让协议,签署人处盖着钱多福的鳄鱼纹印章。
"他用整片林子换药膳坊的股份。"白泽的声音混着荷叶香飘来,"条件是每周送三罐茯苓膏到他别墅。"
陈十三盯着地契上的红印,忽然发现林场边界线贴着护城河岸——正是那晚货轮消失的方向。
"明天进山采药。"白泽抛来件绣着解毒符的围裙,"顺便教你怎么从毒草里提良药。"
夜风掠过晾药架,带着初成的药香漫向青石板街。对岸码头亮起星点渔火,隐约传来货轮启航的汽笛声,惊飞了瓦檐上偷听的黑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