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街的秋日仿佛被镀上一层琥珀,槐树叶在晨风中簌簌摇曳,金黄的碎影洒在中药铺斑驳的木门上。街坊们挤在巷口,锯木声、刨花声与说笑声混成一团。李叔扛着半人高的槐木板,额角沾着木屑嚷嚷:“老张!‘医’字最后一横刻歪了!”
张姨举着刻刀翻白眼:“你行你来!我这手是腌酸菜的,不是雕花的!”
陈伯蹲在门槛上磨药杵,余光瞥向喧闹的人群,藤杖尖无意识地在青石板上画圈。刘梦抱着一罐槐花蜜凑过来,马尾辫上粘着几片金叶:“陈爷爷,王婶说牌匾要漆成翡翠绿,衬您的藤杖!”
“花里胡哨......”陈伯嘟囔着,嘴角却微微。药杵磨过粗粝的石臼,发出“沙沙”轻响,掩住了他喉咙里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白岩鬼鬼祟祟溜进后院时,夕阳正把晾药架染成蜜色。他尾巴卷着杯“槐荫特供奶茶”,吸管戳得噗噗响:“陈老头也太抠了,员工福利都不给......”
第一口奶茶入口的瞬间,他的虎耳“唰”地竖起,尾巴毛炸成蒲公英:“靠!甜到掉牙!树精改行开糖厂算了?!”
药柜后忽然伸出根藤杖,精准敲中他后脑勺:“偷喝还挑三拣西?”陈伯的皱纹里藏着恶作剧得逞的得意,“配方是张姨调的,她说现代人就爱这齁甜味儿。”
白岩吐着舌头灌凉水,尾巴尖黏糊糊地耷拉在地:“您不如往奶茶里撒巴豆,专治钱秃子那种......”
月华漫过病房窗台时,小满母亲倚在床头织毛线。化疗后新生的发丝泛着柔光,织针在苍白的指尖翻飞,勾出片片槐叶图案。
“妈,医生说明天就能出院了。”小满削着苹果,果皮连成长长的金丝。
母亲将织好的围巾轻轻搭在女儿肩头:“这条给你陈爷爷,山里夜风凉......别说是我的主意。”
围巾针脚歪扭,槐叶绣得一团茸茸,却暖得像裹了整片秋阳。小满把脸埋进羊绒里,嗅到淡淡的药香——不知何时,母亲悄悄在毛线中缠了晒干的艾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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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宅书房浸在雪茄的浊雾里,钱多福的胖指节敲打着地图上刺目的红圈。“暂缓开发”的印章歪歪斜斜扣在“青鸟街”三字上,像道未愈的疤。
“这帮愚民......”他抓起猩红槐花胶囊嚼得嘎嘣响,“等着!老子迟早......”
“钱总,税务局的电话。”赵秘书缩着脖子递手机,“他们说养生奶茶的账目有问题......”
假发随着咆哮声飞起,粘在墙上的青鸟街照片上。照片里,新挂的“槐荫中药铺”匾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角落闪过半截莹绿藤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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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管局顶层的星象仪投下碎钻般的光斑,白泽倚在鎏金屏风前翻相册。泛黄的照片里,年轻的陈伯还是棵挺拔的小槐树,气根缠着药锄在悬崖边采雪莲。
“1879年治鼠疫,1923年挡战火,2023年斗奸商......”他指尖抚过照片边缘焦痕,“百年KPI,才刚凑够零头。”
窗外忽传来喧闹声。白岩正教街坊小孩用尾巴抽陀螺,陈伯的藤杖追着他满街跑。新漆的牌匾下,苏渺踮脚挂上一串风铃,铃舌是刘梦晒干的雷公藤果。
白泽合上相册轻笑:“也罢,再续约三百年。”
第一场秋雨落下时,陈伯的藤杖挑开了中药铺新匾的红绸。翡翠匾额上“槐荫中药铺”西字苍劲如根,金粉在雨丝中泛着朦胧的光。
“比锦旗实用。”他摸着匾角暗雕的槐叶纹,藤杖尖悄悄往地基渡了缕灵气——保它千年不腐。
街坊们的伞花在雨中绽成彩云,张姨的破锣嗓穿透雨幕:“开业大吉!奶茶买一送一啊——”
刘梦将围巾塞进陈伯怀里,转身冲进雨帘。羊绒贴着枯皱的脖颈,暖意顺着经络游走全身。老槐树在雨中沙沙作响,某片新叶悄然凝出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