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姨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胜利。
她赢了。
用了十八年的时间,终于赢得彻彻底底。
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看着蓝知意,等看她如何当场发难。
蓝申豪的遗嘱,虽曾是蓝知意的保命符,但如今却成了玫姨手中的刀。
他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在他死后,他的女儿蓝知意,用了六年的时间,将蓝家当年的财产又翻了十几倍。
蓝家如今的财产价值,足以抵得上半个上海滩。
让蓝知意将西成财产,无异于割下自己的血肉。
连三浦俊都放下了酒杯,兴致盎然地等待着好戏上演。
蓝知意却异常平静。
她走上前,对着全场宾客出声。
“今日是我弟弟蓝世恒的礼,至于我父亲的遗嘱,也是我蓝家的家事。诸位来是客,无论接下来我如何决定,会发生什么,都与在场的各位无关,还请尽兴。”
然后,她转过身,面向玫姨,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
“我父亲的遗愿,我自然尊重。”
“哗!”
人群中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
“知意!你疯了?!”杜辰东再也忍不住,他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蓝知意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她转头看向玫姨,用一种商量的的口吻继续。
“玫姨,至于具体的遗产分割,不是今天在宴会上三言两语能算清的。 下周一上午十点,请玫姨到金豪祥总部的会议室。届时,我会请来上海最好的律师、会计师和银行家。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每一笔账,每一分钱,都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交到你手上。”
江枫心照不宣地笑了。
玫姨却愣住了。
她己经准备了各种应对蓝知意反扑的方案,却唯独没有料到,她竟然会如此干脆地认输。
来参加宴会的,皆是上海滩的商贾名流,甚至,她还特意请来了日本人给蓝知意施压。
蓝知意居然首接认输了!
巨大的财富唾手可得。
一阵狂喜涌上心头,她几乎要笑出声来。
蓝知意,你终究还是输了!
最讽刺的是,你居然输在了你父亲天衣无缝的算计上!
蓝知意说完,不再看她,走到蓝世恒面前。
她拿起两杯酒,一杯递给了自己的弟弟。
“世恒,生日快乐。现在起,你就是大人了。”
“干杯!”
姐弟二人同时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相视而笑。
仿佛刚才被分割的不是她的家产,只是一块礼上的蛋糕。
杜辰东百思不解地看着她,又愤恨地瞪了一眼旁边始终沉默的江枫。
宴会厅里,音乐重新响起,宾客们觥筹交错。
只是所有人看向玫姨的姿态,都多了一份敬畏。
这个姨太太不简单。
上海滩的蓝公子,今天在所有人的见证下,答应了按照遗嘱,分割蓝家天文数字般的财产。
......
周一。
金豪祥商行,顶楼会议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上海滩繁华的缩影。
蓝知意坐在主位,身后站着她的首席律师王律师,以及一整个会计师团队。
江枫和杜辰东分坐她两侧,一个气定神闲,一个难掩不悦,像两尊护法。
另一侧,玫姨穿着一身崭新的锦缎旗袍,画着精致的全妆,带着自己聘请的律师,姿态昂扬。
她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蓝世恒低着头坐在一边,脸色不大好,几次欲言又止。
蓝知意抬手看了一眼腕表。
上午十点,分秒不差。
她对着身后的律师和会计师团队点了点头。
为首的王律师推了推眼镜,将一份份文件分发到玫姨和她的律师面前。
“周子玫女士,按照蓝申豪先生的遗嘱,您将获得其名下产业的一成,蓝世恒先生获得三成。这是目前以蓝申豪先生名义持有的所有资产清单。”
会计师将一个大型展示架,推到会议桌的一端。
第一张图表,用清晰的黑墨写着各项资产,标题硕大——“蓝申豪先生名下资产总览”。
“奉天棉纱厂,以及在奉天周边的数家工厂和商铺,目前市值约八十万大洋。”
“法租界码头三处,公共租界码头三处,年收益约三十万大洋。”
“江苏工厂数家,主要生产棉纱、日用百货等,市值共约一百二十万大洋。”
“法租界绸缎庄两家,年收益约十万大洋。”
......
一笔笔资产罗列出来,每一项都价值不菲。
玫姨的眼睛越来越亮,甚至呼吸都开始急促。
她身边的律师快速地翻阅着文件,核对着数据,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这些,都是真的。
蓝知意再神通广大,也不敢在律师和会计师的见证下公然作假。
杜辰东看着那惊人的数字,心往下沉。
他攥紧了拳头,虽不明白蓝知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他了解蓝知意,今日虽难免割肉,但绝不会让玫姨占得太多便宜。
江枫却悠哉哉地看着蓝世恒,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第一张的资产清单展示完毕。
玫姨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她几乎要当场宣告自己的胜利。
“知意,阿姨没看错你,果然信守承诺。”
玫姨刚说完,又隐约觉得不对,太顺了,顺得有点不正常。
蓝知意也没有接话,只是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蓝家的金豪祥可不止这么多财产,玫姨满心期待的等着第二张。
王律师清了清嗓子,会计师面无表情地将第一张图表翻了过去,露出后面一张。
这一张,用刺目的红色墨水书写。
“下面,是与以上资产相关联的负债部分。”
玫姨的笑容僵在脸上,心中一凛,果然有诈。
“首笔,申鹤航运橡胶公司,于民国十九年向汇丰银行贷款二百万银元,至今本息未偿还,此债务由蓝申豪先生个人担保,需由其名下所有资产共同偿付。”
江枫的脸上闪过讶异的神色,但随即恢复如常。
玫姨的律师首接站了起来,大声反驳。
“不对!那家橡胶公司早就破产清算了!”
蓝知意的律师团队里,一位年轻律师站了出来。
“没错,公司是破产了,但蓝申豪先生的个人担保责任并未免除。这是当年银行的贷款合同和担保协议原件,上面有蓝先生的亲笔签名和蓝家大印。”
文件被推到玫姨面前。
白纸黑字,铁证如山。
玫姨的脸白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