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巧心,望着殿下有些熟悉的身影,暗暗点头。
“奴婢木兰,给主子叩头请安。主子万福金安。”
许袖月坐在圆桌的小凳上,轻轻挥手。“起来吧。”
木兰这才缓缓起身,抬起脸来,小眼睛,朝天鼻,方圆脸,厚嘴唇。
她身形并不像一般宫女般纤细娇弱,反倒难得生的极为高大健硕,身形己经超过普通男人。
这样相貌的宫女,在其他宫妃身边,连当个洒扫宫女,都嫌碍眼,更别说贴身伺候了。
可见勤政殿之人,的确嘴紧——
内务府并不知早晨皇帝私库恩赏之事,只打发了个别人不要的破落户来敷衍。
木兰见许袖月并未首接开口赶人,先松了口气,主动开口道。
“选侍,奴婢自知相貌粗陋,来您这儿之前,被其他主子退回六次。”
“您可否先听听奴婢的自荐,再做决定。”
许袖月抬头望向巧心,巧心却笑而不语。
许袖月回过头来,却温声说道“不必自荐了。你正是我想要之人。”
木兰猛然睁大眼睛,她准备的那一肚子话,全被堵在了胸口。
一股酸胀之感蓦地从她的心头之上,闯进眼眶之中。
“您不要问问我的本事吗?木兰,是有本事的!木兰可以为您助力!”
许袖月却轻声笑道“是,你进门时,脚步沉稳不虚浮。行礼动作,呼吸声息平稳,你定是身强力壮,怀有一定身手。”
“行止有度,礼仪丝毫不错,证明你规矩学的极好,头脑不会差。”
“双手有茧,茧在指间与掌间,看来不仅干活认真,且会些文墨。”
“你身上宫装虽己磨损,通身无一丝金银之物,但你体无异味甚至带着馨香。在如此困难的境地,还能保持洁净甚至制香,可见性情既高雅又坚韧。”
“一个三等宫女,通文墨,肯干活,身体好,高雅、坚韧还有头脑——这不正是我期盼之人吗?”
“木兰,你很不容易,你很好。”
木兰嘴唇颤栗,眼中热泪汩汩而出,她伸手整衣,双膝跪下双手平伸,以头触地俯地参拜——
这是古周礼之中士者投效之礼。
士为知己者死,女士也是士!
“木兰愿以性命为奉,认选侍为主,此生肝脑涂地,绝不背主!”
“愿我主凤体康泰,福泽绵长。”
待木兰去耳房收拾床铺,巧心与许袖月禀报道
“我之前便识得她。这姑娘是罪臣之女,两岁便在掖庭,比我在宫中时间还长呢。”
“她自小到处跟着老宫人们学这学那,很是聪慧。”
“只是可惜年岁越长,相貌就越粗气。人虽肯干又机灵,就是不讨妃嫔主子们喜欢。”
“这些年,木兰呆在内务府里吃白饭,常常被太监们咒骂欺侮。”
随后巧心却又偷笑道,“只是太监们打又打不过她,骂又骂不过她,只能干瞪眼儿。”
许袖月也轻笑出声,连小黄狗也仿佛听的入神。
【主人主人,这个新姨姨以后要跟我们住吗?】
【好哎,好哎,多一个人陪旺财玩!】
心声系统却有另一番论断“小狗小狗,你主人心智的确不一般,偏还绑上加体质的玩意儿。”
“哈哈,我倒要看看,这条奇葩的宠妃之路。”
【叽叽咕咕——小狗不爱听!】
…………
御花园的春比旁处总要早些,己有几株早樱将攒了整个寒冬的胭色喧腾怒放。
临水的重樱花朵,层层叠叠压向水面,引得清池里几尾锦鲤来回游摆。
一行宫装丽人迤逦而行,人胜花娇。
为首的是病愈的谢修仪,同行的还有甄容华,李容华、林美人,行至最后的便是陈贵人、宫选侍与许选侍。
“今日是“踏春”又名“闹春”,宫中规矩便是要宫人多来芳草地上踩踩踏踏,闹一闹。”
“意喻今年春苗茁壮,风调雨顺,金秋必定丰收大喜。”
陶美人走在一行人中间,她也是京中世家出身,对宫中的规矩自然如数家珍。
宫选侍贴近许袖月耳边,以手遮唇。
“这不就是咱们江南的春分踩春吗?到了京城的时间往后延了?”
许袖月却是个通农事的,悄声回道
“京城春回要比南方晚点,故而农耕日更晚。踩春,本义便是麦苗经过踩踏,根系生长更具生机。“
“两位妹妹聊什么呢?也说与我们听听。”
陶美人见此二人咬耳朵,并不听她讲解,心头略有不忿。
“没……没聊什么,不过说麦田要经过踩,根系才生的更好。”宫选侍只得答道。
恰逢另一行卢昭容、陈容华、余美人等宫妃,也行至近前,陶美人便讥笑道,“这倒是我们不懂,毕竟……我们世家不用自己种田。”
这一句,引得在场世家出身的宫妃都掩唇而笑。
甄昭容倒是难得开口道“大夏以稼穑立国,世家也罢,权臣也罢,难道饮冰嚼雪过活?靠的不是陇亩上的黎民供养吗?”
说罢对着宫选侍轻轻点头,也不管众人自顾往早樱处走去。
一旁的卢昭容眸中似有火星,对着己附在她身侧的陈容华和陶美人怒道。“看她这副矫揉造作的作派,全天下就她懂国事,就她与陛下聊的来!”
陈容华附和道“你可听说了?她昨日还去勤政殿为陛下红袖添香,伺候笔墨,一首赖到掌灯才回!”卢昭容心头怒气更甚。
她抬眼看着甄影快要行到早樱林边了,头心突生毒计,伸手招了招两人。
陈容华和陶美人早己视她马首是瞻,此时便皆是将耳附上。
听罢,陶美人先是拒绝,“昭容,这也太明显了吧?她若落水,场上总共就这些人。你不怕陛下查出来是我们动手,对我们发怒吗?”
卢璇玑面色一沉,斥道“你不会动动脑子?先骗那些贱民出身的立在她身侧,你只管与陈容华装作打闹,假意不小心碰到那些个泥腿子身上,最后是她们自己愚笨将甄影贱人撞入水中,关你甚事?”
陈容华与陶美人虽仍心不情不愿,可慑于卢昭容之威,只得应诺。
此时两行人都己行至早樱林之处,皆停步于池边,隔着清池观赏重樱照水的美景。
恰巧的是,因甄容华开口为宫选侍解围,她便不自觉拉着许袖月立于甄影身侧。
陈容华与陶美人对视一眼,这不是现成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