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兴与巧心两人都在厢房里喝过两轮陈茶了,旧也叙完了,萧辛与许袖月还没有从后院回来。
刘德兴终于忍不住喃喃自语“嗞,后院拢共那么大点地方…陛下,这是亲自下地了?”
巧心忍不住噗嗤一笑“德兴公公还是这样会说笑,陛下估摸和选侍聊的投机呢。”
刘德兴撇撇嘴,不太相信。他小德子最是知道许袖月是因何入宫——
县丞之女,母亲早亡,家中无男丁。朝中别说有亲眷了,祖上数三代就是土里刨食的。
这可是他小德子亲笔挑的,彻底与外戚无缘的民间之女。
陛下怎会与这样的出身的女子,聊的投机?
甄影与陛下有的聊倒也罢了,甄容华虽说出身武将之家,但从小与兄弟们一起读书,可比他几个哥哥读的强多了,就连皇帝太傅都夸赞的才女。
刘德兴又拿起没甚滋味的茶喝了两口,陛下自幼勤学,自然更是学富五车。
满宫上下,陛下能看上几眼的妃嫔都不多,更别说陪妃嫔聊天说话了。
毕竟陛下那张嘴……
宫里能与陛下能聊几个来回的,除了甄影就是另一个才女谢姝好了。
木兰却只顾手头上活计,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刘德兴等的实在无趣,便搓着手,起身去看木兰用干薄荷碎缝香包。
他凑近之时,只觉得一股清新气息,没有往常荷包的花果香气。
“这是什么香囊?怎地没啥香味?却有股清凉之意。”
木兰憨憨一笑“我们主子不爱熏香,这是我们自己养的野薄荷。”
说着还拎起一片原叶“这都是今年新发的叶。我前几日晒干揉碎,现包进香包里,味儿特别清新。”
“平时有个头晕鼻塞的,嗅一嗅人就清爽了。”
“遇着心气不??,气闷的时候,想提神醒脑的时候也能缓解。”
木兰说完,探手便往刘德兴手里塞了一个。
“我们这儿没啥好东西,这都是小院里自己收自己晒的。”
“您值夜的时候,可能用的上,大约一两个月没味儿,我再给您拿。”
刘德兴是殿前之人,自然各宫赏赐没少拿,可这家常贴心之物,倒是第一次收。
正想再说两句,便先是听见一声犬吠,接着便是皇帝的声音。
“见你如此好学,朕今日倒是与你多说了些,一时竟忘了时辰。”
“也不知这么多,你记不记得住?”
一道如夜莺婉啼般的清亮声音,自然接着皇帝的话头
“陛下提的那几本书,臣妾托人去寻,如若有疑下次再跟您求教。”
刘德兴赶紧上前,“陛下,是要回勤政殿吗?”
萧辛嗯了一声,又向许袖月交待道“你有何银钱去寻书,我一会着人送来。”
连在萧辛身边多年的刘德兴都惊住,赶紧低头避开——
陛下,使不得啊!
你这是首接骂自己人家穷酸啊,人家妃嫔不要面子的啊?
可许袖月面上却毫无羞恼之意,反而笑嘻嘻道“行,那我等着受陛下的赏。”
刘德兴不由从心里给这位选侍,竖起根大拇指。
聪明!别看陛下嘴坏,可他有赏是真给啊,你只管笑嘻嘻接就成!
萧辛正待抬脚离去,这才想起一事。“许氏,你这正房修缮一事,我晚点让刘德兴帮你盯着些。莫让内务府,又唬了你去。”
刘德兴眼珠一转,暗忖道:“陛下不仅没发脾气,还聊上学问送上书了,就连人家修房子都要我这御前总管盯着…看来许选侍要获宠喽!”
刘德兴决定偷眼看看,他亲手挑来的小民女如何相貌。
刚抬起头,他的眼眸顿时大亮,心里夸赞自己——
小德子,你也太会挑了!
………
可刘德兴万万没想到的是——
他本以为第二日,这书送了,房子烫样审验了,必定是要召许选侍来伺寝了。
可谁知,一连十日,陛下却不入后宫。
十五那日,陛下按惯例去了皇后殿中用膳,都没有留宿。
其余时间他从未召幸任何一个妃嫔,更也未宿在任何一个妃嫔宫中。
刘德兴却是知道朝中日日争吵、怒骂、哭嚎。
“查隐田,消隐户”——
满怀雄心的帝王,终于向王朝的沉疴顽疾亮出利刃。
后宫己有两位妃嫔有孕,谁敢在这时候去劝慰皇帝绵衍龙嗣?
又如此过了五日,刘德兴也根本无暇去想,许选侍什么时候会伺寝。
小德子他实在是熬不动了,皇帝几乎夜夜要与心腹大臣们议事到深夜。
大臣们是能一批换一批,户部、吏部、刑部甚至还有兵部轮着来。
可他和皇帝没的换班啊!
他这御前总管还没个培养出副手,只能这样陪着皇帝生生熬着。
还好有那宫女给他的干薄荷香包,这小东西还真挺好用。
又是一个不眠夜,儋州的案卷堆满了勤政殿的书案。
儋州的大狱里己经关了五百多个姓孟的。
刑部、户部的老头们己经熬不住回家了,萧辛还得给在儋州的徐北辰回信。
刘德兴偷偷从袖袋里摸出香包来,暗暗想着:
“木兰说这味儿能顶一两个月,我这么常常用着,会不会一个月不到就没味了?”
“要不过几日,找人去讨一个来?”
刘德兴举着香包暗暗思索,案几上的萧辛正站起身来,准备揉一揉腰。
一看刘德兴鬼鬼祟祟的样子,便从背后盯了会。
“小德子……你拿的是什么?”
刘德兴心中一惊,赶紧双手把香包奉上。
“陛下,这个叫干薄荷香包,能提神醒脑,奴才用着还真不错。”
“上回陪您去椒兰院,许选侍身边宫女送我的。”
萧辛这才又想起了许袖月,不知道她书看的如何?那房子修的怎样?
还有旺财,不知道又学会什么花样了。
见萧辛不再言语,刘德兴正准备把香包再悄悄塞回袖袋。
“拿来。”
“啊?陛下,这个香包奴才都用大半月了啊!这都脏污了!”
萧辛一噎,“给朕看看有没有用,你这个用过了,朕才不要!”
皇帝此时头正痛着,远远拿在手里,扇了扇,清新怡人的味道便萦绕在萧辛鼻尖,头痛竟然略略缓解了些许。
“倒有些用处……”
皇帝拿在手上,竟有些不舍得放下。他头痛之时,虽然喝汤药会缓解,可是药三分毒。
“小德子,你明日着人去椒兰院……”
“给朕,再拿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