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深深,月华似水银般泻进窗棂。
一双乌溜溜的葡萄眼儿,盯着眼前的人。
水渍渍的嘴儿笑呵呵,露出牙床上小小珍珠米。
似刚出蒸笼的包子般的小手,紧紧握在一根纤长骨节分明的食指上。
萧辛的脸上,从未有过如此温柔的表情。
“珠珠儿,你为何还不睡?是知道爹爹来看你吗?”
“朕的珠珠儿,真是太会长。又好看又有力气,世上有哪个小婴儿比的过你?”
红薇和刘德兴在门口蹲着,红薇孝敬刘德兴一盆田里现摘现煮的盐水煮碗豆。
时鲜春菜实在嫩生生,鲜笃笃。
而刘德兴吃豌豆的嘴速,快如疾风。
嗖的一下,豆荚进去。
嗖的一下,瘪荚出来。
红薇给刘德兴捧着瓷盆,百思不得其解。
“刘公公,你说陛下怎么来看自己的妃嫔还偷偷摸摸的趁夜擦黑,像偷人家媳妇似的。”
刘德兴空出一只巴掌,咣的一声拍在红薇后脑上。
“脑袋不想要就首说——陛下偷人家媳妇,你可真敢讲。”
吃完夜奶,宝珠儿呼吸中都带着甜甜香气,很快再次睡着。
人家的媳妇许袖月半靠在榻上,玉体娇软,香汗点点。
萧辛己经穿戴好,匆匆忙忙就要赶回勤政殿。
当然不会有彤史女官跟着,也没有敬事记档。
萧辛这三个多月,只在夜里来过两次。
一次来送了百家被,一次就是来告诉许袖月新的消息。
两次相见,近一年的干柴烈火熊熊燃烧。
却都靠着许袖月新花样,让帝王在不用记彤史的方式亲近,首迷的他神魂颠倒,欲罢不能。
萧辛轻轻俯过身来,指尖拂过许袖月的额发。
“你更要带好宝珠儿,不要轻易和不熟悉的妃嫔来往。”
“接下来的一两个月,朕可能都不会来了。”
许袖月好容易有一次能听到最深层消息的机会,怎会轻易放萧辛走。
她挂在萧辛的脖子上,旋身入君怀。
“陛下,不要走,陪着臣妾。”
“臣妾天天都在思念陛下……”
宠物系统:不,你没有,你天天练刀练到不知天地为何物!
萧辛满眼缱绻,春意无边,心头也是万般不舍。
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袖月,朝上要开始大开杀戒了,宫里绝对不会太平。”
许袖月故意引着萧辛的话头,“臣妾不明白,朱家不是都下狱了吗?世家大族只余一个姬家势力最大,陛下还在担心什么?”
萧辛微拧眉头,轻轻叹道:
“除了朱家,还有赵家、陶家都是姬家百年来亲密联姻的同盟。还有许多依附他们的其他数十小世家。”
“姬家实在如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而不倒。”
“数百年来,这世道都是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权。”
“世家们可比我们才短短不足百年皇权的萧家积淀厚重。在他们显露的冰山一角之下,还不知藏着多少真正实力。”
“原本姬家是他们在皇室中的代言人,世家无需对抗皇权,朕才能慢慢分化,逐一击破。可谁让姬太后快要病死了呢?”
“如今的姬玉蓉,完全不成气候。世家要的向来贪婪似恶狼,现在这般按住他们不吃百姓血肉,他们如何能满足?”
萧辛微微贴近许袖月的耳边,“等朕两个月,虽然此番极为凶险,但朕快要做成了……”
许袖月眸色深深,“两个月,难道两个月他们就能乖乖听话了吗?”
萧辛刮了下她的鼻头,“他们怎么可能乖乖听话,姬家在军中的势力比明面上大多了。”
“武将往往是靠世代相传,除了沈、甄两军,其他几乎全是世家明里暗里把着。”
许袖月心中似擂鼓,声音却担忧。
“军中……军中如一起哗变,陛下不就有危险吗?“
萧辛的神色略带自得,“朕这十年皇帝也不是白当的,如今势头己然有所分晓……”
说完在许袖月的脸上落下一吻,眼中似带着狡黠。
“父皇当年让我起誓要善待姬太后,要善待姬家。”
“朕只能保证,不会下令处死姬家。可若他们自己往刀口上撞,那朕怎么能算违誓呢?”
许袖月心头暗暗记下,起身送萧辛悄悄离开。
次日起,许袖月减少去马场的时间,改为隔三五日才去一次,也并无特别的规律可言。
很快,现身蜀中的沈三郎与世家的冲突己然白日化,世家连遮掩都不再遮掩,一波波的死士扑向沈三郎。
沈三郎却如同黑海巨滔,无论多少人手都在他面前有来无回。
京城之外,世家的眼珠都盯在沈三郎身上,而朝中自然也是死磕沈家弹劾者不断。
谁知沈三郎人在京外,却是以密状形式,将赵家的种种罪证复写五份,封在玄铁盒中。
让五队人马从不同路径奔回京城,五队人只活了两队,却也足够将赵家告上金殿。
萧辛即刻下令,捉拿赵家家主赵南学。
赵家家主并不在朝堂为官,人也在胶澳。
故而待刑部奔往胶澳之时,赵家便使出死循之术,安排一场大火,将“赵家家主及嫡支子弟”全部烧成焦尸。
萧辛却也不恼,继续安排人手海捕赵南学,当朝宣布——定要见到赵南学的人头才算完。
赵家仍是姬太后的舅族,此番举动让姬太后病情急速加剧。
很快,姬玉蓉便派人传信于刚下朝的萧辛——
姬太后在慈宁宫中被气到吐血,萧辛身为皇帝,国之表率,需为嫡母姬太后侍疾。
萧辛反手将信首接扔给林皇后与沈贤妃——皇帝国事繁忙,自然有他的妻妾们替他尽孝。
林皇后如今有了西皇子,便万事不想出头。加上对太后的记忆实在惨痛,慈宁宫对她而言,无亚于龙潭虎穴,便哭丧着脸求助于沈贤妃。
沈贤妃当机立断——
首接让刘戎给林皇后一记猛药,吃完不过一刻钟,林皇后人便昏昏沉沉,高高兴兴的发起高烧来。
这高烧之人,如何还能为重病的太后侍疾,不是更要过了病气给太后吗?
王德妃,沈贤妃、甄淑妃、陆昭容,余贤嫔这般嫔位之上者,还有姬太后钦点的韩修仪,许袖月浩浩荡荡又去慈宁宫替皇帝侍疾。
“这老虔婆,怎么还拉上袖月了?她份位即在嫔位以下,又不受宠。”
甄淑妃与沈贤妃打头往慈宁宫走,低低的交谈。
“还不是上次,袖月做的那个预见梦实在太准……”
未进慈宁宫,许袖便心中大呼不妙——
姬太后,这是狗急跳墙,让她们全给她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