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策如此说,顾盼子便知,他是开玩笑的,但总归要注意言行,不要得寸进尺,因为在这里,谁也没义务对一个小兵多加关怀。
顾盼子微一点头,夹了块肉来吃,这在21世纪吃腻的肉,现在看来却弥足珍贵。
“大人,我可以问您一个私人的问题吗?”
借此良机,顾盼子想打听他对连翘的想法。
但秦策却态度清正,训诫道:“食不言寝不语,你竟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男人簪冠名贵,衣着洁净,即便参伍,依然掩不住行止间的贵气风度。
尽管他二人同桌而坐,共食一餐,但身份上的巨大差距,真乃天壤,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触不可及,顾盼子鹿眸迷惘,望而却步。
夜色阑珊,一号房内,连翘坐在床边,仔细的审视顾盼子:“这位姑娘,中午你去哪了?我见你被总旗官叫走了。”
顾盼子脱掉外衫,疲惫的趴在床上:“还能干嘛,训斥我呗。”
“非是我说你,你哪来的怪脾气,居然敢对上官顶嘴,换别的总旗官早一巴掌扇过来了。”
顾盼子敷衍的“哦”了一声。
连翘见顾盼子爱搭不理,照着顾盼子的屁股拍了一下:“我跟你说话呢,中午你去干嘛了?”
顾盼子不耐烦的挪了挪位置,厌厌的说:“吃饭。”
“总旗官叫你去吃饭?你在他房里吃的?”
连翘大吃一惊,讶异的问出声,其他几个女人也好奇的凑过来。
顾盼子微一点头:“是啊,他罚我跑圈,误了饭时,他赔我一顿饭,不是合情合理吗?”
“不合理!”
连翘跪在床铺上,指着顾盼子的后脑勺:“你是谁啊,总旗官肯赔偿你一顿饭,咱们饿不饿死都与人家无关,总旗官能花心思请你吃饭,说明了很大的问题。”
连翘神神秘秘的向其他室友使眼色,阴阳怪气的说:“总旗官不会对你有别的意思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免得老娘出卖色相了,你去弄路引,比我稳当。”
“什么跟什么呀?”
顾盼子翻身坐起来,指着屋里的几个女孩,埋怨说:“你们脑子里整天想什么东西,我算哪根葱啊,他会喜欢我?再说了,你们赔偿我多少钱啊,要我出卖色相,你们爱走不走,关我什么事,反正我不走,逃走是死罪,我差点就掉脑袋了,我可不想活不过三集就挂了。”
“你不走,我们想走啊,我年纪轻轻,我还想结婚生子呢,想要自己的家庭,想要光明的未来。”
连翘双臂抱胸,鼓气噘嘴。
顾盼子跳下床,断然说:“那你就自己想办法。”
连翘连忙拉住顾盼子,嬉皮笑脸,好言相劝:“等等,妹妹,我的好妹妹,算我求你了,我们几人商议过了,不用你做别的,都说营中路引和外面差不多,我们写好了内容,你找机会到总旗官那盖章,拿回来给我们就行。”
“凭什么?我凭什么要为你们做这种事?”顾盼子难以理解的回望连翘。
连翘恳切的眼神,紧紧的勾住顾盼子,哀求说:“我们这不是没法子吗,我若是能骗得了总旗官的信任,我们决计不拿你冒险,如若你这条路可行,你便是唯一能接近他的人,我们的全部希望都寄于你一人了。”
顾盼子环视室友们的满眼期待,万分费解:“我哪条路啊?你们想多了吧。总旗官的脾气生死难料,你们让我羊入虎口啊?”
女孩们纷纷扯住顾盼子的衣角,摇摇晃晃,哼哼唧唧的乞求。
顾盼子无情的甩开身子跳到一边,指着室友们坚定的说:“关于此事,我的态度很坚决,我帮不了你们,虽然我也想走,但计划不完善,我们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
又是新的一天,暖阳当空,飞鸟集群,清风丝丝缕缕。
顾盼子与队友们席地而坐,乐师有规律的敲击鼓点,然后讲解着鼓点的含义。
“无论是鼓,亦或是钟、琴、笛子,何种乐器都不妨事,我们听的是一种旋律,这个旋律由单双组合,不同的单音双音,组合成的都是不同的暗语。”
乐师“咚咚”敲了几个音,时快时慢,时单时双,然后说:“这表示我军。”
“咚咚咚”又敲了几个音:“这代表,敌军。”
乐师怡然的敲击几下,又停下说:“这是数量词,代表一。”
“我会反复演示,然后让你们牢记,待会我会随意叫人来答,丑话说在前头,答不上来,板子伺候。”
这样单调的音节组合,哪怕它除了单音就是双音,单单双双,单双单双,是极其容易混淆的。
听了前几个还好,听得越多,顾盼子越糊涂,到后来完全就混为一谈,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顾盼子摆烂了,手拄着腮,大眼无神的看着队友们“呜呼哎嗨”地捂着掌心痛叫。
乐师腰上挂着一只小鼓,行到顾盼子面前,敲了几个音,然后笑问:“这是何意?”
顾盼子先一步把手伸平,然后随意赌答:“埋伏。”
意料之中,引来乐师笑骂:“蠢材。”然后去找另一个倒霉蛋。
身后的卒吏举着铁戒尺,迈到了顾盼子面前,她习以为常,并不挣扎,生生受了三下,掌心当即就麻了,本以为自己是可以扛得住的,但这疼痛入了骨头,瞬间就惊动了全身的神经。
顾盼子揉着手心,半伏在地上,咬着牙骨滋味难言,怨道:“要了老命了!”
总旗官李石散漫的步子,踱到秦策身边,言笑晏晏:“想当年,我们亦是如此过来的,当初可把我打惨了,两手肿得跟馒头似的,你倒好,无人敢轻易动你。”
秦策侧过头,鄙夷的望了李石一眼,摇头轻笑:“难道不是因你脑子蠢笨,时至今日,仍时常看不懂旗语,令旗下士兵南辕北辙,军中演练,十回九败。”
“你这家伙!”李石气得鼻子都歪了,拂袖而去。
秦策并不理会,转而招手唤来卒吏魏熊,魏熊停下巡逻的步伐,向秦策拱了拱手。
秦策挨着魏熊的肩膀,低声说:“你去把掌刑的小卒吏换了。”
“我?”
魏熊难以理解的看向秦策,确认说:“他是军乐组的,我是巡查队的,我去,会不会有些冒失?”
“尽管说是我让的。”秦策淡然的回答。
魏熊这才大步流星,走到那名卒吏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那名卒吏就将戒尺递给了魏熊。
魏熊握着铁戒尺,轻砸着手心,一脸坏笑的审视着在场的所有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