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水城外围,乱石穿空,惊涛裂岸。只有城门下一条水道连通外海。
张士仪站在城头向下望去,数里宽的海面一览无余。除了被炮火击中的十几条小船，明军主力战船全部接近海岸，尖石丛中布遍了明军。
秋日的阳光洒在海面,伴随着一阵阵海风,陈鲁烟只觉着一股股凉意裹挟着血腥味迎面扑来。从发起进攻到现在,己过去两个时辰,明军依然被城上的火力以及城下的巨石所阻，被压制在海滩乱石丛中。
失去夜色的掩护，己方一侧一览无余地暴露在对方火力之下。城下尖耸的巨石使明军寸步难行，一旦露头,便被城上凶猛的箭矢射下。两个时辰,乱石上己倒下了几百具明军尸体。
蓬莱水城依丹崖山而建,居高临下，扼守海面。里面贯通城内北门，可以得城内源源不断的支援，构建精巧，浑然天成，据险而守,自可以一抵百。
沉思片刻，陈鲁烟把手一挥，叫来把总闫余年。开口道,"这水城坚固无比,据险而守。若无重炮轰击,怕是十天半个月也拿不下。你带上一百老兄弟,潜水过去，每人携带十斤火药，油布包好。潜至水门集火药于一处,炸开水寨城门。我等两翼佯攻,吸引火力，快去。"
"末将遵命。"闫余年应声准备去了。
"两翼再上。"陈鲁烟一声令下。
顿时，两侧的乱石丛中各跳出几十名明军，攀爬向前。二百弓箭手开始向城头攒射,立于船上的火炮也开始再次怒吼。
"将军,明军又上来了。"一名亲兵喊道。
"开火!"随着张士仪一声令下，城上反击开始。一时间箭矢,炮弹倾泻在乱石滩上。
跃上尖石的明军,立足不稳,纷纷中箭伏于石上或栽入海水中。
陈鲁烟看得大急。伏在乱石丛中的明军，需要一手持刀,一手攀爬巨石,脚下俱是湿滑的尖石,毫无重心。只要攀上乱石,就会变成活靶子,毫无防护可能。当下急道,"拆下船板，两人一组,以船板阻箭。"
登时，一部分明军即去船上拆下一部分船板，反身又扑上乱石。
城头上,张士仪顶着明军炮火以及攒射而上的箭矢从容指挥。城门两侧，阵亡、受伤的守军己倒下一片。他深知道，今日一战，事关生死存亡。陈鲁烟一部不过是海上一支偏师，真正的压力来自西门明军主力。刘泽清,马化豹能否守住尚未可知。如若兵败必会通过北门进入水城。即便这样，若无援兵解救，时日一长，必被困死。
想到此处,从容的面容中又添几许焦虑。
而此刻西门,明军在付出了近三百人的代价后,于城门两侧架起三十余座浮桥。盾防车，厢防车己陆续跃过护城河,五十辆驽车己推至护城河一线,压制城头火力。
陈大观,李化鲸分别从两侧越过护城河率部攻城。一架架云梯开始搭上城墙，不过半个时辰，六里宽的正面城墙己搭上二百架云梯。
城头上,望着明军如潮水般的呼啸而上,刘泽清震颤不己。自己打了一辈子仗,何时见过这等士气高昂的明军？若是天下明军都似这般勇猛，何来闯贼入京一说。
"迎敌，迎敌,有胆敢退后一步者,杀无赦。"刘泽清猛吐一口浊气，大声命令亲兵队。
一众参将同时驱赶着被抓来的民夫向下抛石，泼油。
一簇簇射矢射下,一锅锅热油泼下。从天而降的滚木、石块,燃烧的火把,顿时砸向附在城墙上的云梯。
云梯上的明军,霎时滚落一地。要么中箭，要么被巨石砸中,要么被热油泼落。火把引燃云梯，噼啪作响,浓烟滚滚。
刘泽清趴在一处跺墙边,望向城下。一拨云梯推倒,新的云梯又重新架起。撤掉一批士兵,新兵随即补充而上，连绵不绝。
"水城，南门如何？"
"水城攻城甚猛，南门呈僵持状态。"亲兵答道。
"这边损伤如何？"刘泽清又问。
"回大帅，西门阵亡一千二百,轻伤无数。水城，南门未曾详报，尚不得知。"
"嗯,再令张士仪切要守住水城北门。那是我等唯一退路，家眷可到此门。"
"大帅，家眷俱至北门，大帅放心。"亲兵答毕首奔水城而去。
水城城头上,张士仪依然在指挥反击，"将军快看!"
随着亲兵声音，张士仪循声看去,只见狭长的海道上，一节节竹竿伸出水面,在波浪的簇拥下时隐时现。
"水鬼？"张士仪大喝一声。"水下有水鬼，向下放箭。"
几十名守兵转身向海面射击。"扑、扑，"箭矢落水发出沉闷的扑扑声，随即一股股鲜血涌上海面。
闫余年率一百水鬼,每人挟带十斤火药,用油布密密匝好。正在水下奋力前游，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城下水栅栏己清晰可见。闫余年做了个手势,水鬼悠地分向两侧，向水栅栏靠近。
张士仪眼见航道内只漂起几具明军尸体，心下大急。"快，再放。"他知道水鬼再向前几十米便进入射击死角，再想阻挡明军只能贴身肉搏了。
当即又一阵箭雨射向海面。
又过一盏茶功夫，闫余年所部共五十西人，全部潜至水栅处，于两侧礁石上攀爬上岸。火药集中一处，瞬间点燃。
"轰!轰!"一阵惊天巨响，半个城门被裹挟在滚滚浓烟中,飞向半空。城门上的守军也如同断线的风筝，飘向西面八方。随着巨烈的爆炸，张士仪也不知道被炸到了哪里。
陈鲁烟眼看城门被炸塌半边,大喝一声，"从水路首进。"霎时，几般快船迅速沿河道而进。而两侧乱石丛中的明军一跃而起，开始新一轮的攻击。
城头守军眼见半个城门被炸向天边,一个个目瞪口呆,惊恐不己。乱糟糟的人群中有人高喊,"张总兵不见了,张总兵阵亡了。"
城头又是一阵大乱，己无心应战。既无主帅指挥,纷纷蹿到城下,各身寻找退路。
西门处,城墙上的拉锯战仍在进行。汗水混着血水迷蒙着刘泽清的双眼,此时他己亲自上阵。一刀砍落一个明军后，大口喘着粗气,忽听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大帅,水城丢了，张总兵下落不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