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载空调在高速路上发出轻微的嗡鸣,东端正地坐在副驾,膝盖与前排座椅保持一拳距离,像是学校里的标准坐姿展示。东和我东性格太像啦,对不太熟悉的人一开始都i 到像自闭症。车内的气氛尴尬紧张到有点局促。
车载导航提示转弯时,我有点疑惑,伸手想去放大来看看。东也想帮忙,我们同时伸手调整屏幕,指尖在蓝色箭头图标上轻轻相碰,他迅速缩回手,指腹无意识着袖口的国旗刺绣。车内气氛再次有点暧昧的紧张。
我慌忙的解释:“哈哈,东哥,其实我是个路痴,没什么方向感,出门靠导航。”东微微笑着:“没事,广州我熟,怎么说也是在这里长大的。哈哈”
伟伦体校旁的茶餐厅飘出缕缕镬气时,我们坐在贴满老广海报的角落。穿白背心的老板甩着菜单站定,我盯着菜单上“茄牛通”开口,两个声音同时撞进蒸腾的热气里:“茄牛通,走葱,咸柠七少冰。”异口同声的我们同时转头看向对方,相视同时噗哧一笑。
老板重复着你们的“茄牛通”订单,叼着牙签用粤语“两公婆那么好默契啊。”我害羞红着脸扭过头去。东抿嘴笑着摸摸鼻子,用手捣着玻璃杯底的咸柠檬。玻璃杯倒映出我们两个因对方没有否认老板的话的笑脸。
老西关的骑楼投下斑驳阴影,东站在路牌下,手机地图被放大到极致,东自信的说:“从这条巷穿过去,就是伟伦的后门,我们当时晚上偷跑出来吃东西, 哈哈哈。”本就没什么方向感的我懵懵的跟着东拐进青砖墙夹着的窄巷,鞋底蹭过潮湿的石板路,墙根的青苔散发着雨后的腥甜。
二十分钟后,东带着我站在前方己无路的巷子尽头,东有点尴尬的摸摸头,想着如何跟我解释。我却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东,指指刚刚那个转弯口,东疑惑的跟着我手指看过去。我:“东哥,刚刚…那家牛杂挺香的,要不先……”东听到放松的笑出大小眼。
几分钟后,我们就蹲在街角的萝卜牛杂摊前,锅里的牛筋咕嘟冒泡。东用竹签戳开煮得透亮的萝卜,东:“这个加点他们的秘制辣椒酱很绝……”抬头就看到我己经拿起辣椒酱正准备倒。我们又被彼此的默契逗笑。
在一次次默契的相处中,你们慢慢熟络,没啦一开始的紧张,大家也不再“自闭”。
逛完伟伦,跟荣誉墙上的东的照片合影后,我央求东带我坐他小时候从学校往返伟伦的那趟公交。东似乎被勾起久违的回忆,愣啦一下笑着点头。那趟载满童年记忆的公交摇摇晃晃进站时,东的眼睛亮得像乒乓球台上的反光。木质座椅己跟着时代的更新换成塑料的,公交车也从油车换成更智能的电车。但同样的路线镶嵌着东几十年前的阳光,他指着窗边的金属扶手:“以前每天站在这里,抓着扶手数电线杆,从学校到体校共27根,第十七根上有块褪色的红漆。”公交车启动的颠簸让我撞向他肩膀,他身上有淡淡的舒肤佳沐浴露味道。“小心!”他伸手护住我磕到的额头,掌心因长期握拍而长的老茧蹭过皮肤时,路边的紫荆花正巧飘进车窗,落在他发梢上像朵温柔的标点。东轻轻笑:“小时候总把训练服搭在车座后,到站下车快到伟伦才想起衣服还在公车上,追着公交跑了半条街,哈哈哈。”回忆起小时候的趣事,东的眼睛亮晶晶的,我静静看着东,似乎能从他眼里看到那个小东东,独立又自强的每天坚持训练。
我打开公交车的车窗,让西月的风徐徐吹来,我闭着眼深深吸一口风里木棉花的清香。风吹进来,吹起我的头发,轻轻拂过东的脸庞。东侧头静静看着闭眼享受风吹来的我。
广州塔的观光电梯上升到顶时,东举着剪刀手拍照,手机膜上的指纹印在玻璃幕墙上投下细碎光斑。“东哥你这姿势比我还标准游客。”我笑着调镜头,他耳尖发红地辩解:“以前路过都觉得是‘外地人打卡点’,那今天来都来啦怎么也拍照纪念一下”在观景台,我提出让路人帮我们合影一张,在路人按下快门的那一刻,东转头笑着看着我,镜头定格在阳关明媚,东带着淡淡爱着笑着转头的瞬间。
游客必备的珠江夜游,轮渡甲板上,晚风卷着江雾漫过栏杆。东倚着邮轮的围栏,霓虹灯带在他侧脸勾出流动的金边,货轮鸣笛惊起的鸥鸟在灯影里划出银线。我们并排望着江面碎成光斑的灯火,他突然转头,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唇角还沾着刚才在塔下买的鸡蛋仔碎屑。我伸手替他擦掉,指尖触到他脸颊的温度,像触到西月羊城的春风——不疾不徐,却让所有的拘谨与仰望,都在这瞬间融成眼底的星光。
船靠码头时,他从随身的小书包里掏出个纸包,包装纸上用透明胶仔细粘了三圈,封口处画着简笔的乒乓球拍:“给你的,老字号鸡仔饼,我小时候总偷拿队友的,后来被教练发现,罚练了一百个发球。”东笑着,不经意说着:“我家旁边的糖水铺,双皮奶加莲子,是我藏了十年的秘密基地,明天带你去。”
江风掀起他的衣角。远处的广州塔正循环播放着暖黄色的光,像给这座城市披上温柔的滤镜。原来有些相遇,从不是单向的追逐,而是两个慢热的灵魂,在错路的牛杂香里,在摇晃的公交窗旁,在珠江的晚风中,慢慢校准频率,让心跳与心跳,最终共振成一首没有章节的青春诗。那些曾在屏幕里闪烁的星光,此刻正带着薄荷味的温度,落在身旁,成为比任何冠军奖杯都更动人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