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德国机场时,德国时间下午三点,北京时间晚上十点。我正窝在沙发上给艾米梳毛,手机“叮”地一声弹出东的消息,绿色对话框里是他刚拍的机场全景,落地窗外是灰蓝色的天空,配文:“安全落地,海关人不多,放心。”
我立刻回复:“收到!快去酒店休息。”
他秒回了个自己的表情包:“遵命,樊太太。”
半小时后,我的视频请求刚发出去,就被接了起来。屏幕里的东靠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旁,背后是杜塞尔多夫的城市天际线,他刚洗过脸,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眼底带着一丝倦意,但看到我时,眼睛还是亮了起来。
“到酒店啦?”我把手机架在抱枕上,往脸上贴了片新买的胶原蛋白面膜,“环境怎么样?”
“还行,挺干净的,”他左右晃了晃手机,展示了一下简洁的欧式装修,“就是……”他突然压低声音,“没有你在身边,有点空。”
“少来,”我忍不住笑,面膜跟着脸颊皱起来,“是不是想我做黑暗料理了?飞机餐好吃吗?”
“别提了,”他夸张地皱起眉,“面包硬得能砸核桃,沙拉酱放得一丁丁点。还是你做的西红柿炒蛋好吃。”
正说着,趴在我胸口的艾米慢悠悠抬起头,对着手机屏幕“喵”了一声。东的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哟,艾米也来查岗啦?”
他朝屏幕凑了凑,用那种跟猫说话的语气:“艾米乖,爸爸过两天就回家,给你买冻干哈~”
艾米似乎听懂了,把脑袋往我脖子里蹭了蹭,尾巴轻轻扫过我的手臂。我挠挠它脖子:“听见没?有冻干吃,快谢谢爸爸。”
东在那头笑出了声,背景音里传来行李箱滚轮的声音,他应该是在收拾东西。“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我把你那个发圈放枕头边了,晚上就当你在旁边。”
“幼稚死了,”我嘴上嫌弃,心里却暖暖的,“快去洗澡休息,今天不准熬夜看球啦!”
“知道啦,”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点生理性的泪水,“等我收拾完就躺会儿,德国下午西点,正好眯一觉。”
视频聊了快二十分钟,东的哈欠越来越频繁,说话也开始有点含糊。我看着他强撑着精神跟我聊天的样子,心里有点心疼:“困了就睡吧,别硬撑着。”
“不困……”他揉了揉眼睛,拿起旁边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再跟你聊会儿……”
但下一秒,他的头就轻轻歪向了一边,手机屏幕跟着晃了晃,停在了他熟睡的侧脸上。呼吸变得均匀而缓慢,嘴角还微微上扬着,像是做了个好梦。
我看着屏幕里的他,不忍心叫醒他。十二小时的飞机,加上早班机的疲惫,还有七小时的时差,铁人也扛不住。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和我这边艾米的呼噜声交织在一起。
就这样静静看了他快十分钟,看他偶尔蹙一下眉,看他无意识地抿了抿嘴唇。心里那种酸酸涩涩的心疼,慢慢变成了一种柔软的暖意。
“晚安,咚咚咚,”我对着屏幕,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做个好梦,我也睡了。”
关掉视频,我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艾米己经在我怀里睡熟了。窗外的夜色很浓,不知道杜塞尔多夫的下午阳光是否正好,但我知道,此刻我们在不同的时空里,都拥有着同样的安稳睡意。
第二天我睡到中午才醒,我迷迷糊糊拿起手机,发现东在凌晨两点(德国时间傍晚七点)给我发了消息:
“睡醒啦,洗了把脸,去酒店餐厅吃晚饭,居然有中式炒面,感动哭了[流泪]”
“给你拍了照片,面看着还行,就是酱油放多了点”
“波尔刚才发消息,说明天派对中午开始,让我早点过去”
“晚安啦,樊太太,梦里见[月亮]”
附带一张餐厅照片,一盘黑乎乎的炒面摆在白色餐盘里,旁边放着一小块黄油面包,东还特意给炒面加了个“惨不忍睹”的滤镜。
我笑着回拨视频,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来。东刚睡醒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背景是酒店房间的天花板:“喂……”
“起来啦?”我伸了个懒腰,声音也带着睡意,“睡个大懒觉,舒服!”
“羡慕你,”他翻了个身,镜头跟着晃到枕头边,那个草莓发圈果然被他放在手心里攥着,“我这边早上八点,生物钟还没倒过来,头疼。”
我坐起来,艾米跳上沙发蹭我的腿,“饿不饿?要不要点room service?”
“等会儿再说,”他打了个哈欠,坐起身靠在床头,乱蓬蓬的头发像个鸟窝,“你中午吃什么?”
“冰箱里还有速冻饺子,对付一口,”我晃悠悠下床,“对了,波尔退役派对什么时候开始?”
“就今天中午,”他揉了揉头发,眼神逐渐清醒起来,“我一会儿起来收拾一下就过去,先去跟波尔碰个面。”
“那你穿什么衣服?”我好奇地问,“有没有带特别正式的?”
他弯腰在行李箱里翻了翻,拿出一件黑色短袖,举到镜头前。T恤的左胸口位置,印着一个白色的和平鸽图案,翅膀舒展,线条简洁流畅。
我盯着和平鸽看了两秒,突然反应过来:“和平鸽?你记得那次……”
“嗯,”他笑着点点头,把T恤抖开,“上次跟波尔他们聊起,说乒乓球是和平的纽带,运动员之间不管来自哪个国家,在球场上都是朋友。他说最喜欢中国文化里‘和’的概念,所以我特意把这件短袖带过来,今天穿过去。”
我突然有点感动。他总是这样,看似大大咧咧,心里却藏着最细腻的浪漫。跟国际友人打交道,不用华丽的辞藻,一件印着和平鸽的T恤,就把“友谊第一”的意思表达得恰到好处。
“我的大满贯先生”我忍不住笑他,“你真是极致的浪漫主义者。”
“这叫情怀”他把T恤往床上一放,开始找裤子,“再说了,跟波尔他们相处,真诚最重要。他看到我穿这个肯定喜欢。”
我啃完最后一口面包,端起豆浆喝了一口,“那你中午多拍点照片啊,让我看看退役派对什么样。对了,记得让波尔在你那两件T恤上签名,还有邱党,还有……”
“知道啦,”他从屏幕里探出头,故意皱着眉,“跟老太太似的,唠叨。”
艾米这时候跳上沙发,对着手机“喵”了一声,爪子还想去够东的T恤。
“你看艾米,”我把艾米抱起来,让它对着镜头,“它说爸爸穿和平鸽T恤帅,让你快点去参加派对,别耽误了。”
东被我逗得哈哈大笑,伸手在屏幕上虚摸了一下艾米的头:“知道了,马上就去。你在家好好待着,别乱跑,下午记得吃饭,不准吃零食当午饭。”
“遵命,樊少帅。”我故意敬了个礼,逗得他又笑了起来。
看着屏幕里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跟我念叨的样子,好像他根本没离开过,只是去隔壁房间待了一会儿。时差和距离在视频通话的这一刻仿佛消失了,只剩下熟悉的唠叨和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行啦,不跟你说了,我得换衣服了,”他把手机放在梳妆台上,开始换那件印着和平鸽的黑色T恤,“等派对结束了给你发照片,带你‘云参加’。”
“好,”我点点头,看着他穿上T恤,和平鸽图案在他胸口显得格外温柔,“路上小心,玩得开心点。”
“知道了,”他对着镜头比了个心,“乖乖等我消息,挂了啊。”
“嗯,拜拜。”
挂了视频,客厅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投影仪里的电影还在慢慢放着,艾米趴在我腿上打盹。我拿起手机,看着东刚发来的那张穿着和平鸽T恤的自拍,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也许一万公里的距离确实很远,七个小时的时差也需要慢慢适应,但只要打开视频,看到那个熟悉的笑脸,听到那句带着唠叨的“记得吃饭”,就觉得心里满满的,像被阳光晒暖的棉被,踏实又温暖。
而此刻的德国,早上八九点的阳光正透过酒店的窗户,照在那个穿着和平鸽T恤的男人身上,准备开启他在异国他乡的新故事。而我的故事里,也因为有了他的跨洋牵挂,变得格外生动起来。
杜塞尔多夫的中午阳光正好,洒在餐厅露台上。东穿着那件印着和平鸽的黑色T恤,手里拎着装有两件定制T恤的纸袋,刚走进餐厅就被一股混合着啤酒和烤肉的香气包围。
“Hey!”波尔穿着一身休闲西装,远远就朝他挥手,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闪着光,笑容还是像多年前在杜塞尔多夫看球时一样爽朗。
东快步走过去,两人来了个大大的拥抱,“恭喜你,退役快乐。”
“谢谢,”波尔拍着他的背,目光落在他胸口的和平鸽上,眼睛一亮,“哦?这个图案很有意思,和平鸽?”
“嗯,”东把纸袋递过去,“特意带来的,想请你签个名。还有一件,是给我自己的。”
波尔打开纸袋,看到那件印着他们看球照片的黑色T恤,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哦我的天,这张照片!那时候你还是个害羞的小伙子,现在都成了世界冠军了!”
他接过东递来的马克笔,在照片下方认真地签下“Timo Boll”,还画了个小小的乒乓球拍图案。“这个送给你,”波尔把签好的T恤递回去,眼里带着笑意,“也替我向你那位检察官太太问好,她上次在视频里说的中国火锅,我可记着呢。”
“一定一定,”东笑着收起T恤,“她还让我多拍点照片,说要‘云参加’派对。”
正说着,邱党端着两杯啤酒走过来:“樊,好久不见!听说你把中国的‘和平鸽’穿到德国来了?”
“是啊,”东跟他碰了碰杯,“表示一下我们对乒乓球友谊的重视嘛。”
弗朗西斯卡也凑过来,指着东的T恤打趣:“嘿,Kevin ,你这是要当‘乒乓和平大使’啊?下次我去中国,是不是也能收到一件印着我头像的T恤?”
“没问题,”东笑得眼睛眯成缝,“不过得你说到做到,真的要来才行啊,哈哈哈。”
一群人说说笑笑,从乒乓球聊到足球,又聊到各自国家的美食。东拿出手机,偷偷拍了张照片——波尔拿着签名T恤站在中间,邱党和弗朗西斯卡在旁边比耶,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和平鸽图案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把照片发给我,附言:“你的‘云派对’现场,波尔说下次来中国要吃你做的火锅。”
东发来的派对视频刚点开,就被满屏晃动的人影和鼎沸的人声冲得晃了晃。我赶紧把手机横过来,手指按住屏幕暂停——画面定格在香槟塔旁的圆桌区,波尔正举着高脚杯讲话,而他右后方那个微微侧头的身影,穿着印着和平鸽的黑T恤,手里晃着一杯澄清的白葡萄酒。
是东。
他没像其他人那样穿西装,黑色T恤在一片正式着装里反而格外显眼,更别提胸口那只标志性的和平鸽。他正侧耳听旁边的奥恰洛夫说话,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嘴角噙着点笑意,手指无意识地着酒杯杯脚。
我立刻按下截图键,把这帧画面保存下来,又快速圈出他手里的白葡萄酒杯,配上文字发过去:“厉害不?千里之外一眼认出家夫,就凭这杯白葡萄酒的反光都能锁定目标!”
发送成功的提示刚跳出来,那边的东大概正低头看手机,肩膀忽然抖了一下,随即镜头里的他抬起头,对着某个方向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虽然视频里没声音,但我能想象他此刻嘀咕“这丫头”的表情。
几秒钟后,他的消息弹进来,带着个无奈摊手的表情包:“樊太太的侦查能力果然名不虚传,建议转行当特工,专门跨国抓‘酒鬼’。”
我捧着手机笑倒在沙发上,艾米被我晃得不满地“喵”了一声,爪子扒拉我的胳膊。我赶紧摸了摸它的头,继续打字:“少贫嘴!看见你拿酒杯就紧张,一个人在国外不准喝太多,听见没?我会担心的。”
发送完消息,我盯着屏幕等他回复,手指无意识地着手机壳上他送的熊猫挂饰。
很快,东的消息回来了,这次没有表情包,只有一行带着温度的字:“知道啦,就抿了一小口尝尝,主要是拍照好看。放心,我酒量你还不知道?千杯不倒,但你放心,在外我保证滴酒不沾,回家接受樊太太酒精测试。”末尾还跟了个乖乖点头的小狗头像。
我看着消息,心里那块因为时差和距离悬着的石头轻轻落了地。窗外的夜色渐浓,客厅里只有投影仪幽幽的光,艾米趴在我腿上发出咕噜声。
我把手机贴在胸口,仿佛能透过屏幕感受到他那头的温度——那个在异国派对上举着白葡萄酒杯,却因为我的一句“担心”而立刻变回乖小孩的男人。
而此刻的杜塞尔多夫,下午的阳光正透过餐厅窗户,给东手里的白葡萄酒镀上一层金边。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我的消息,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旁边的波尔好奇地凑过来问:“在跟中国的女朋友聊天?”
东点点头,把手机屏幕给波尔看了一眼,上面是我截图的“家夫”标记。波尔恍然大悟地笑起来,用手肘撞了撞他:“中国女孩很可爱,你要好好照顾她,别让她担心。”
“嗯,”东应了一声,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过我的名字,眼神温柔得像化不开的糖浆,“我知道。”
他把剩下的半杯白葡萄酒放在桌上,再也没碰过,转而拿了杯橙汁,继续给我发派对现场的照片,每张照片里的他,手里都稳稳地握着不含酒精的饮料,像个得了“免酒令”的乖学生,只为让千里之外的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