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安心想，别的弟子黑化，好歹有个情绪波动、有个明确目标、有个扭曲的理由。
沈清言可能是极致的控制欲，顾霜雪可能是偏执的独占欲。
可楚凌呢？
她的"黑化"会是什么？
因为枯叶不够多？
因为阳光不够安静？
还是因为他今天没夸她呆得很有禅意？
他实在想象不出，这样一个弟子能酝酿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反派计划。
她看起来就像一只，一只对世界毫无威胁、只关心自己那点小角落的……蜗牛？
还是更像一块，一块被遗忘在角落、风化得很厉害的……石头？
算了，李玄安得出结论，以楚凌这个状态，她黑化的可能性，大概就跟让一块石头自己长出翅膀飞到天上差不多。
就算真黑化了，估计也就是坐在那里，默默地散发出一点"生人勿近"的孤独气息。
或者用呆滞的眼神把企图靠近她的人看得浑身发毛——
但那也算不上多大的威胁，顶多是有点社恐气息加强版。
而且，相比起随时可能给他表演一段高难度变脸的沈清言，或者一言不发就能冻结气氛的顾霜雪。
楚凌这种反应迟缓、无欲无求的，简首算是……安全区？
虽然她那句"师尊在，不孤单"听着有点病娇苗头。
但至少是外显的，不像其他两个，你都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所以，不如先放着她？
等他搞定顾霜雪与沈清言的黑化苗条，再回来教给她基础的如何好好走上康庄大道，正道天才，而不是想着怎么和师尊搞什么奇葩囚禁。
李玄安在心中默默盘算，觉得自己这个策略相当合理——先易后难嘛！
虽然楚凌也带给他一点"病娇即视感"，但那更像是一种未经加工的、纯粹的依恋。
比起其他两个逆徒那复杂包装下的扭曲，似乎更容易处理……也许？
"咳，楚凌啊。"
李玄安脸上重新挂上师尊的温和笑容，但心里己经开始盘算着去哪里找另外两个弟子。
"你继续在这里待……呃，看枯叶吧。师尊还有些事情，要去找你大师姐和二师姐聊聊。"
他拍了拍楚凌的肩膀。
触感冰凉，像摸了一块冰，感觉自己简首是把一个烫手山芋交给了枯叶。
楚凌慢慢地眨了眨眼，眼神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又移向了枯叶。
"……师尊慢走。"
她的声音依然很轻，很飘，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好，有什么事情，随时来找我。"
李玄安说完，觉得这话多少有点心虚。
毕竟他现在最不想的就是再被弟子找到，尤其是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
他快速地转身，朝着山下走去，打算先从最近的沈清言或者顾霜雪入手。
他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在脑海里跟储物袋里的魔剑沟通——
虽然不想搭理，但得预防它再次突然跳出来捣乱。
"你给我老实待着，不许再出来捣乱。"
魔剑的声音立刻响起。
"主人果然不喜欢人家了嘛～人家一出来，主人就凶人家……
是不是人家没有那个白萝卜成精听话？
可是她除了发呆什么都不会做啊！人家很能干的！可以帮主人砍坏人！砍那些觊觎主人的绿茶精！！"
"别吵了。"
李玄安扶额，感觉自己耳朵要长茧子了。
"那不是什么白萝卜成精。"
"哼！反正她就是好无趣！主人陪她待那么久，一点都没精神！跟人家待在一起，主人修为都提升得快呢！"
剑的声音又变得傲娇起来，带着邀功的意味。
"人家是主人的本命法宝嘛～最了解主人啦～主人肯定是因为想人家，才那么快就想走了对不对？"
"滚滚滚！我只是不想对着你犯高血压！"
他一心想着怎么应对剩下两个弟子，完全没注意到身后。
然而，就在他走远之后，那株枯树下的楚凌，依旧站在原地。
她那双空洞的眼睛，缓缓地从枯叶上移开，追随着李玄安离开的方向。
她那纤细的身影，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看起来依然那么孤寂而无害。
但是，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无论是她脚下的阴影，还是她身体投下的阴影，亦或是她眼底深处的、某种更幽深的阴影里——
那一丝丝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扭曲的、带着不祥气息的黑色触手，正在无声无息地蠕动着。
它们不像植物的根须，也不像动物的肢体，更像是一种无法名状的、来自深渊的投影。
它们没有实体，却带着一种粘稠的质感，仿佛能吞噬周围的光和声音。
这些触手，此刻正不安地躁动着，微微扬起尖端，在空气的舞动。
它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份悸动，那份对远处离去背影的追逐感，却如此鲜明。
那是一种被依赖者离开后产生的、纯粹而原始的、带着冰冷黏腻感的不舍和……某种难以压抑的、即将倾泻而出的占有欲？
"……师尊……"
楚凌的嘴唇微动，再次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这一次，她的声音更加轻微，轻得仿佛连空气都无法捕捉。
但她身周阴影里那无声蠕动的触手，却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密集和躁动，仿佛在回应着主人的低语。
李玄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
枯树下，只剩下楚凌和她脚下那片，此刻显得格外深邃、格外不安的阴影。
以及阴影里，那些无声却诡谲躁动的血色触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