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我……我做了什么……?"
李玄安躺在地上,他的视线被顾霜雪湿漉漉的黑发遮挡,只能模糊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和脸上触目惊心的血迹,以及……那个鲜红的巴掌印。
厨房里死寂无声,只有两人紊乱的呼吸交织。
顾霜雪那双原本如燃烧般灼热的血瞳,此刻光芒己然黯淡,但里面涌动着的情绪却比魔气爆发时更加复杂、更加令人骨寒。
惊愕、痛苦、茫然、羞耻,以及……一种刻骨的、近乎哀求的恐惧。
恐惧。
是啊,她在恐惧。
但不是恐惧李玄安扇了她一巴掌。
师尊打她,训斥她,这都是理所当然的。
她恐惧的是,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才让师尊,用这样……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用这样决绝的一巴掌将她打醒?
她失控了,她知道。
魔族血脉的狂暴像潮水一样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脑海中只剩下最原始的混乱和某种疯狂的渴望。
她记得自己在黑暗中挣扎,记得有熟悉的、温暖的气息引诱着她、安抚着她……然后是猛地扑上去,像是找到了唯一的浮木。
可之后呢?
之后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她是不是在她失控时,做了什么无可挽回的、让师尊厌恶的事情?
是不是不只是"伤害",而是某种更不堪入目、更令人作呕的冒犯?
她无法承受这个念头。
比起魔气反噬的痛苦,比起走火入魔的绝望,师尊的厌弃,才是最能彻底摧毁她的东西。
囚禁师尊的计划可以慢慢来,可以变得更完美……
但如果师尊因此而厌弃她,那个计划就永远失去了意义。
在她视线之外。
李玄安身后的影子,在她产生这种恐惧、渴望师尊不要厌弃她的瞬间,隐隐扭曲了一下。
一丝极淡的、血红色的光芒在她影子里闪烁。
像是无形的锁链,正悄无声息地从他的影子中凝聚、延伸,试图再度缠绕上他。
那是她内心深处被恐惧激发的、不愿被师尊抛弃的偏执和占有欲的具象化——
如果师尊要离开,那她就只能用最极端的方式,将他永远留下!
李玄安被她这句带着茫然和恐惧的问话彻底问懵了。
做了什么?
你他妈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
你刚才像头饿狼一样扑上来啃我手腕和变态一样好吧?!
一个走火入魔的大弟子,被他扇了一巴掌,然后清醒过来问"我做了什么"。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解释不清啊!
"咳。"
李玄安艰难地动了一下手臂,试图撑起身,但被她压得死死的。
他只能放弃,"顾霜雪,冷静。你……你走火入魔,魔气失控,发狂了。"
这是实话,但不够具体。
他停顿了一下,斟酌词句。
"你扑过来,像是……像是要伤人。"
李玄安放缓了声音,尽量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口吻,不带指责。
"为师一时情急,怕你误伤自己或者他人,只能出此下策,将你制住。"
他说着用另一只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试图给她一个暗示,让她先从他身上起来。
"当时你力量失控,又意识不清,为师……为师只是想让你清醒过来。"
他看着她脸上的巴掌印。
这解释听起来太像借口了,但这是他当下能想到最不那么爆炸的说辞。
他这句话说出后。
那双血红未褪的眼瞳,在听到"扑过来,像是要伤人"、"怕你误伤自己"、"一时情急,制住你"、"让你清醒"这些词句时,其中的迷茫、痛苦和那种极度的恐惧,竟然真的淡去了一些。
而他身后的影子中,那原本己凝成形、即将缠绕上来的血色锁链虚影,也在瞬间崩散、消弭无踪。
她接受了这个"台阶"。
她仍是跪坐在他身边,染血的黑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一半的脸,只露出一只带着巴掌印和红血丝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是……"
她低声说,声音听起来比刚才更加沙哑。
"是弟子失控……冲撞了师尊……"
李玄安看着她眼中并未完全散去的阴霾,以及她这个带着顺从又似乎藏着什么的措辞,心里咯噔一下。
草!
她没信!
她根本没信!
她依然觉得她自己失控时做了什么,是他不能接受的事情!
而她现在。
只是顺着他的话说,然后自己暗地里琢磨,把自己失控的行为。
甚至往某种"冒犯"的可能性上引导,来合理化他那一巴掌和两人的处境!
"总之。"
李玄安决定暂时放弃解释那么多。
反正她醒了,魔气也暂时压制了。
"你恢复了就好。"
他指了指她脸上的血污和那个巴掌印。
"先起来吧,去清理一下。"
他试图用行动和转移话题来打破这种诡异的僵局。
但顾霜雪没有动。
她只是跪在那里,定定地看着他,眼神从茫然到困惑,再到一丝深沉的压抑。
那个巴掌印在她苍白的脸上红得像要滴血,却怎么也比不上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执拗的疯狂——
那是对计划被打乱的焦躁。
是对师尊可能因此远离的恐慌,以及……一个更加冲动、更加病态的念头正在滋生。
如果不能按计划将师尊带入牢笼……
她低头,唇齿间似乎还残留着某种冰凉的触感。
她模糊的意识里,充满了那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想要靠近,想要触碰,想要将那抹气息完全吞噬……
冷汗瞬间浸湿了她沾血的发根,与脸上的血迹混在一起。
顾霜雪垂下眼眸,掩盖住眼中危险的神情。
她用染血的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脸上的巴掌印,眼神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