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17，码头。
月，特别圆，月，特别亮。
海风裹着柴油和铁锈的味道灌进我的鼻腔，冷得刺骨。我蜷缩在集装箱的阴影里，右手断指的伤口在绷带下隐隐作痛，血己经渗进布料，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林默蹲在我旁边，呼吸很轻，但手指在发抖。他递给我一张磁卡，塑料边缘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CR-718舱在第三层货舱，靠近船尾。"他声音压得极低，"警卫每十五分钟巡逻一次，你最多只有十分钟。"
我点头，把磁卡塞进内衣暗袋。
那里己经藏着一张照片——苗苗站在钢琴前，背后的日历显示??7月18日??。照片背面是林雨柔用血写的遗言：
"CR-718舱，救她。"
林默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皱眉。他的拇指按在我虎口的旧疤上，那里是五年前被顾明城用钢笔划伤的。
"苏晚，"他第一次叫我的真名，"活着回来。"
我没回答，只是把假发套往额前压了压。老太太的灰白假发散发着樟脑丸的味道，混着我身上的消毒水味，完美复刻了顾家老佣人的气息。
货轮的突然的汽笛声，刺破夜空。
4:23，甲板。
探照灯扫过来时，我正弯腰咳嗽，把脸藏在围巾里。保安的手电筒光柱在我佝偻的背上停留了两秒。
"刘婶？"他狐疑地打量我的工牌，"你不是请病假了吗？"
"老太太的药。"我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杯，河北口音比平时更重，"非得让我送来。"
保温杯里是空的。杯底藏着林默给我的微型引爆器，开关上贴着胶布——撕开就能触发??三十秒倒计时??。
保安摆摆手放行。我拖着步子往舷梯走，帆布鞋底粘着码头特有的鱼腥味。转过拐角时，余光瞥见监控摄像头缓缓转动——顾明城此刻一定在某个屏幕前，看着这个"老佣人"蹒跚的背影。
4:31，第二层货舱。
下到第二层时，通风管突然传来规律的震动。
我贴在金属壁上听——是??《小星星》的旋律??，降E调开头，和苗苗上周弹错的版本一模一样。
我的指甲掐进掌心。
4:35，CR-718舱。
舱门禁闪着红光。我刷开磁卡的瞬间，冷气从门缝里溢出来，在地面凝成白霜。
舱内排列着十几个恒温箱，液晶屏显示??-20℃??。最角落的箱子被挪开过，露出后面一扇暗门。
暗门把手上缠着??蓝色发带??——苗苗今天早上扎头发用的。
我拧开门锁时，金属把手冻得我掌心发麻。
里面是间不足三平米的储藏室，苗苗蜷缩在角落里，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她的手腕和脚踝被塑料扎带固定，嘴上贴着胶布，但眼睛亮得吓人。
"妈妈......"胶布下传来模糊的气音。
我马上示意苗苗小点声，然后跪下来割断扎带，她的皮肤上全是青紫的勒痕。当我把她搂进怀里时，才发现她在发抖——不是恐惧，是愤怒。
她的小手攥成拳头，指缝里露出半截??烧焦的电路板??，上面刻着"CR-718"的编号。
"爸爸的......"她声音嘶哑，"他们在箱子里装了好多小瓶子......"
舱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我猛地捂住苗苗的嘴，另一只手摸向保温杯。
脚步声在舱门前停住，对讲机刺啦作响：
"顾总，第三层检查完毕。"
"把CR-718舱的货转移到救生艇。"顾明城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冷得像这舱里的寒气，"??现在。??"
苗苗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她扒开我的衣领，把电路板塞进我的内衣暗袋。
"妈妈快走。"她推我，"他们要沉船——"
舱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打断了她。
我撕开保温杯底的胶布。
倒计时开始。
4:38，舱门被推开。
进来的保镖穿着顾氏制服，后颈露出新鲜的??X形烙印??——和徐先永的一模一样。
"老东西怎么在这？"他皱眉走近，手按在腰间的电击棒上。
我佝偻着背咳嗽，保温杯"不小心"掉在地上。
三十秒。
"老太太的药......"我故意让假发滑下来遮住眼睛。
二十五秒。
保镖弯腰捡杯子的瞬间，我扑上去，电路板尖锐的边缘划过他的眼球。
鲜血喷溅在恒温箱上，像一串诡异的编号。
二十秒。
"跑！"我拽起苗苗冲向应急通道。
身后传来保镖的惨叫和对讲机的杂音：
"CR-718舱有情况！"
十五秒。
舷梯的金属台阶冻得打滑。苗苗光着脚跑得比我还快。
当我们冲上甲板时，整艘船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十秒。
探照灯扫过来，我按着苗苗趴下。子弹打在船舷上，溅起的碎屑擦过我的脸颊。
远处传来快艇的引擎声——是林默！
五秒。
我抱起苗苗翻过栏杆。
海风灌进我的领口，电路板硌着胸口的皮肤发烫。
当我们坠向海面的瞬间，身后传来沉闷的爆炸声——
CR-718舱的恒温系统被炸毁了。
冰冷的海水吞没我们之前，我最后看见的是货轮第三层冒出的浓烟，在黎明前的夜空里扭曲成数字的形状：??7-1-8。
远离货轮的快船上，我看着怀里睡着的苗苗，反而没有一丝凉意。
也不知道开了多久，海的另一边，太阳慢慢从海底爬了起来。
林默：苏晚，看，日出！
我微笑的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