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春末，白洋淀的荷花初绽，空气中却弥漫着令人不安的气息。龟田从华北调来的两艘炮艇像恶狼般在淀区巡游，船身钢板厚实，普通燃烧瓶和钉板战术难以奏效。更糟糕的是，县城的情报网络接连传来坏消息——三个联络点被端，五名交通员下落不明。
嘎子蹲在地道的“情报中心”，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显得格外单薄。桌上摆着佟乐三天前送来的密信，信纸边缘还沾着油渍：县城布防有变，日军增设流动哨，集贤居周边危险。“佟乐最近太冒险了。”玉英皱着眉头，手里攥着一只受伤的信鸽，“上次为了传递炮艇图纸，他在日军眼皮子底下周旋了整整两天。”
胖墩一拍大腿，震得桌上的密码本都跳了跳：“要不我带人摸进县城，把佟乐那小子拽回来！”嘎子却缓缓摇头，目光落在墙上的白洋淀地图上，手指沿着县城到鬼不灵村的路线来回：“现在县城戒严，强行营救只会暴露更多同志。我们得等佟乐的信号。”
集贤居里，佟乐正将情报塞进空心的擀面杖。楼下传来伪军的叫骂声，他却神色自若地往脸上抹了把面粉，扮成伙计模样。自从父亲佟掌柜牺牲后，他接手了这个情报中转站，将二楼改造成灯光信号站，地窖则成了秘密发报室。
“小二！来壶酒！”一名伪军踹开房门，枪托重重砸在桌上。佟乐赔着笑脸递上酒壶，余光瞥见对方腰间的通行证——正是今天新换的样式。他心里一紧，表面却不动声色：“军爷，这酒可是集贤居的陈酿，您尝尝？”
深夜，等最后一名客人离开，佟乐小心翼翼地打开地窖暗门。改装过的收音机发出微弱的电流声，他戴上耳机，手指在按键上快速敲击，将“日军增设化学武器库”的情报转化成摩尔斯电码。地道里的油灯忽明忽暗，映着他苍白却专注的脸。
石磊带着一队伪军包围集贤居时，佟乐刚发完最后一段情报。他听见楼上传来桌椅翻倒的声响，迅速将收音机拆解，零件塞进灶膛的灰烬里。地窖的暗门还没完全掩上，伪军的皮靴声己经逼近。
“佟老板，好久不见啊。”石磊的公鸭嗓在黑暗中响起，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地窖角落，“听说你这儿藏着不少好东西？”他的目光突然锁定在墙角的《论语》——那本内藏密电码的书。
佟乐强作镇定：“石队长说笑了，小店就剩些残羹冷炙……”话未说完，石磊己经一把夺过《论语》，书页纷飞中，夹在里面的密码对照表飘落。伪军们一拥而上，将少年按在地上，佟乐挣扎着大喊：“嘎子哥！快走……”
被押解到日军司令部的路上，佟乐的脑子飞速运转。他知道，自己一旦招供，整个白洋淀的情报网络将毁于一旦。经过护城河时，他突然挣脱束缚，纵身跳入河中。冰冷的河水灌进鼻腔，他却在下沉的瞬间，用手指在河底的淤泥里划出“集贤居酒坛”的符号——那是藏着最后一批炸药的位置。
石磊气得暴跳如雷：“给我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伪军们用渔网在河里打捞，却只找到佟乐的布鞋。龟田得知消息后，下令全城戒严，每一个出城的人都要接受严查。
而此时的鬼不灵村地道里，嘎子收到了佟乐发出的最后一段模糊电码。他盯着纸上的符号，冷汗湿透了后背：**集贤居……危险……**玉英看着他煞白的脸色，轻声说：“我带人去接应。”嘎子却拦住她：“太晚了，这是佟乐用命换来的警告，我们得先保住地道和其他联络点。”
三天后的深夜，月光被云层遮蔽。嘎子带着胖墩、玉英和二十名队员，扮成送葬队伍潜入县城。他们抬着的棺材里，装满了改良版燃烧瓶和土制手雷。集贤居外，伪军的岗哨正在打盹，玉英甩出鱼叉，精准地勾住墙头，率先翻入院内。
地窖里，佟乐被吊在房梁上，浑身是伤，却仍紧咬着牙关。当玉英割断绳索的瞬间，他虚弱地说：“酒坛……炸药……”话没说完，外面突然响起枪声——石磊带着巡逻队回来了！
“快撤！”嘎子点燃棺材里的引线，燃烧瓶如流星般飞向伪军。爆炸声中，玉英背起佟乐，在枪林弹雨中穿梭。胖墩挥舞着缴获的军刀，砍倒两个追上来的伪军：“狗日的！敢动老子兄弟！”
撤退到护城河时，佟乐突然挣扎着要下地：“我……我走不动了……你们快走……”他咳着血，从怀里掏出半截烧焦的密码本，“这个……不能落到鬼子手里……”玉英红着眼眶要背他，却被嘎子拦住。
“佟乐，你还记得咱们在集贤居地窖发的第一封电报吗？”嘎子握住他的手，声音哽咽，“你说要当白洋淀的‘光明灯塔’。现在，灯塔的火不能灭……”佟乐艰难地笑了笑，用尽最后力气将密码本塞进嘎子怀里，随后永远闭上了眼睛。
石磊的喊叫声越来越近，玉英泣不成声，胖墩抡起军刀要冲回去拼命，却被嘎子拽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佟乐用命换来的情报，我们不能辜负！”他将佟乐的遗体沉入护城河中，低声说：“兄弟，白洋淀的水会送你回家。”
鬼不灵村的地道里，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奶奶颤抖着双手，为佟乐缝补那件沾满血迹的衣服。嘎子站在地道的通风口旁，望着白洋淀的方向，手中攥着佟乐留下的密码本。上面的字迹被血渍晕染，却依然清晰：淀魂不灭，星火长明。
“嘎子哥，我们怎么办？”玉英的声音带着哭腔。嘎子转过身，眼神坚定：“重建情报网，改良密码本。石磊以为断了我们的灯塔，可白洋淀的每一个交通员，每一只信鸽，都是照亮黑暗的火种！”
他展开佟乐最后传回的情报，上面标注着日军化学武器库的位置。油灯下，少年队长握紧了拳头：“佟乐没有白牺牲，下一场战斗，我们要用鬼子的炸药，炸平他们的老窝！”
县城司令部里，石磊对着佟乐的遗物暴跳如雷。龟田阴沉着脸，将一份文件甩在桌上：“华北司令部责令我们一个月内剿灭白洋淀八路，否则切腹谢罪！”石磊捡起文件，目光落在“毒气弹运输计划”上，嘴角勾起一抹狞笑：“太君，我有个主意……”
而在鬼不灵村的地道深处，嘎子带着队员们连夜开会。墙上的白洋淀地图被红色箭头标记得密密麻麻，那是他们即将展开的复仇计划。油灯摇曳，映照着少年们年轻却坚毅的脸庞——白洋淀的儿女们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结束，但他们绝不会退缩，因为佟乐的灯塔虽然熄灭，却点燃了更多人心中的火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