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洋淀的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在芦苇荡间呼啸穿梭，将跨年行动胜利后的硝烟渐渐吹散。鬼不灵村的地道口，罗金宝拍了拍嘎子的肩膀，军大衣上的积雪簌簌掉落："军分区的调令又下来了，这次是抗大的正式录取通知。"
嘎子蹲在老钟叔的墓前，用刺刀仔细地将"杀石磊、灭日寇"几个字刻得更深。墓前摆放着半碗粗粮粥和几株新采的芦苇——这是白洋淀人最朴素的祭品。听到调令，他的动作顿了顿，刀锋在青石上擦出一串火星："区队长，白洋淀的鬼子还没杀完，我哪儿也不去。"
罗金宝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那份皱巴巴的调令。泛黄的宣纸上，"破格录取嘎子同志进入抗日军政大学深造"的字样被手指得模糊不清。三个月前，跨年行动摧毁日军司令部的战报传到军分区，司令员亲自批示："此子若经系统培养，必成大器。"
地道里，少年队的队员们正在擦拭武器。玉英将磨得锋利的鱼叉挂回墙上，转身看见嘎子进来，欲言又止。自从除夕夜手刃石磊，她发现队长变了。那个总爱耍小聪明的少年，如今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重。
"都过来。"嘎子站在地道中央，举起佟乐留下的《论语》密电本，"石磊虽然死了，但斋藤的继任者龟田更难对付。他们在淀区增设了七座炮楼，还运来了新式探照灯......"他的声音突然哽住，想起情报站里那张被炮火熏黑的合影——照片上，佟乐戴着圆框眼镜，腼腆地笑着。
胖墩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说："怕啥！大不了像上次那样，把炮楼炸成马蜂窝！"少年队爆发出一阵哄笑，却又在嘎子严肃的目光中渐渐平息。
深夜，嘎子独自来到白洋淀边。冰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远处炮楼的探照灯扫过，在冰面上切割出惨白的光带。他摸出贴身收藏的物件：玉英送的银哨、佟乐的钢笔、老钟叔的党章。这些带着体温的遗物，此刻却像烙铁般灼烧着他的手掌。
"嘎子！"玉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抱着件军大衣，发梢上挂着冰晶，"罗区队长说，军分区的人明天就来接你。"
嘎子沉默良久，突然解开衣领。月光下，他胸口的伤疤狰狞可怖——那是去年突围时，为保护队员被流弹所伤。"玉英，你还记得老钟叔说的话吗？"他的声音混着风声，"真正的战士不是耍小聪明，是能为别人把命豁出去。"
玉英握紧了拳头，银哨在她腰间轻轻晃动："所以你更应该去抗大。那里有更好的教官，更先进的战术......"她的声音突然颤抖，"你说过，我们的仗是为了让下一代再也不用打。"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三更天了。嘎子弯腰捧起一捧积雪，任由凉意从指尖渗入骨髓。他想起穿越之初，那个在芦苇荡里醒来的少年，满心只想改变历史；而如今，他终于明白，真正的改变不是一己之力的横冲首撞，而是将经验与智慧传递给更多人。
"帮我收拾行李。"嘎子将燕双鹰送的狙击枪擦拭干净，枪柄上的"淀"字被他重新描得鲜红，"告诉队员们，等我回来，要让白洋淀的每座炮楼都变成鬼子的棺材。"
黎明时分，军分区的骑兵队马蹄声由远及近。嘎子最后看了眼鬼不灵村的地道口，那里刻着少年队每个牺牲队员的名字。他翻身上马，军大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宛如一面战旗。白洋淀的芦苇在身后摇曳，仿佛在为这位少年队长送行——他即将奔赴更广阔的战场，从白洋淀的"嘎子"，成长为真正的抗日战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