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 203 年,楚河两岸的硝烟尚未散尽,项羽站在广武涧畔,望着对岸汉军大营中飘扬的赤色旗帜,手中的青铜剑鞘被指尖磨得发亮。身后传来虞姬的脚步声,她的裙裾扫过战地黄花,带来一缕若有若无的艾草香。
“大王,汉王昨日又放了一批老弱妇孺过河。” 虞姬递上一卷竹简,简身还带着体温,“听闻他在荥阳开仓放粮,说是‘约法三章’。”
项羽冷笑一声,剑鞘重重磕在石案上:“刘邦这招倒是学得快。当年我在咸阳焚阿房宫,他倒成了‘仁德之主’。” 他转身时,铠甲上的鱼鳞甲片相互撞击,在暮色中溅起冷光,“传我命令,让钟离眜把楚营里的秦宫典籍整理出来,明日在阵前开讲《田律》。”
虞姬一愣:“典籍?那不是您视作珍宝的……”
“正是。” 项羽抓起案上的《睡虎地秦简》,简角被他翻得发毛,“当年我在图书馆校对这些竹简时,就想过如何用它们治世。如今刘邦玩‘约法三章’,我便用真正的秦制精华破他。” 他忽然握住虞姬的手,指腹擦过她掌心的茧 —— 那是连日赶制伤兵棉衣留下的痕迹,“传召英布,让他明日带三千楚军,每人背十斤粟米,去对岸赈济百姓。”
虞姬的指尖微微发颤:“大王是要……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不。” 项羽松开她的手,走到涧边折下一根芦苇,在沙地上画出楚汉对峙图,“刘邦用‘约法’收民心,我便用‘王制’固根本。你可知《田律》里最妙的是什么?” 他用芦苇尖点在 “敖仓” 位置,“是‘以时入山林’‘毋竭川泽’,是把百姓的生计写进律法。明日阵前讲律,让周殷带着墨家工匠演示新式农具,再把楚营里的蜂窝煤搬一半过去。”
虞姬看着沙地上的字迹被晚风拂散,忽然轻声道:“大王可还记得在吴中时,您教我用算筹统计纺织工坊的账目?那时您说,治民如织锦,经纬分明才能结实。”
项羽转身望着她,目光柔和下来:“如今这盘棋,经纬便是民心。传我的令:凡楚河两岸百姓,持楚军发放的‘助耕券’,可在楚营兑换铁犁、良种。另,让季布在阵前支起十口大锅,明日煮粟米粥,凡来听律者,每人发一斗。”
次日辰时,广武涧西岸扬起漫天尘土。刘邦站在瞭望台上,望着对岸突然出现的数十面杏黄旗,旗上 “楚律安民” 西个大字被晨露洗得发亮。钟离眜身着儒生长衫,站在一辆战车之上,手中竹简随车马颠簸轻晃。
“汉王,那楚人在干什么?” 樊哙握着剑柄,指节发白。
刘邦却眯起眼睛,看着楚营方向涌出的人流 —— 不是士兵,而是推着独轮车的老卒,车上堆着黑黢黢的块状物,隐约飘来焦木香气。“像是在施粥。” 他转头看向萧何,“派人去探,那黑色东西是什么。”
萧何尚未答话,对岸忽然传来钟鸣声。钟离眜的声音借着力木扩音器,清晰地飘过河面:“《田律》有云:‘春二月,毋敢伐材木山林及雍堤水……’” 他每念一句,便有墨家弟子推出一件农具:曲辕犁、新式纺车、带齿轮的提水器。当蜂窝煤被投入特制的陶炉,蓝色火焰腾起的瞬间,对岸百姓发出惊呼。
“那是…… 神火?” 一名汉营斥候张大嘴巴,手中的弩机差点滑落。
刘邦猛地转身,衣摆扫过案上的《商君书》:“快,派人去荥阳,把我的‘约法三章’改成‘约法五章’,加上‘免三年田赋’。” 他忽然抓住萧何的手腕,“当年在咸阳,你抄录的秦宫典籍里,可有关于‘常平仓’的记载?”
萧何点头,额角沁出汗珠:“有,但需大量粮秣……”
“那就开仓。” 刘邦松开手,看着楚营方向越来越多的百姓身影,忽然笑出声来,“项羽想玩‘王制’,我便和他比‘仁政’。传我命令:凡归附汉营的百姓,每户赐田三顷,免徭役两年。”
午后时分,楚河中央的浅滩上挤满了涉水的百姓。项羽站在中军帐前,看着英布浑身湿透地归来,手中的 “助耕券” 只剩下半卷。
“大王,对岸百姓疯了似的抢粟米。” 英布甩着头发上的水珠,甲胄下的中衣己被冷汗浸透,“有个老妇说,汉王那边只给粟米粥,您这儿给的是能种的粟种和铁犁。”
项羽接过空了的粮车,指尖抚过车辕上的 “项” 字烙印:“告诉百姓,明日再来,每人加赠半块蜂窝煤。另外,把战俘营里的老弱病残放了,给他们每人三斤盐巴,让他们带话给刘邦 —— 楚人不杀降卒,只诛暴秦。”
英布一愣:“可那些都是汉军……”
“正是汉军。” 项羽转身从虞姬手中接过一个锦囊,里面装着他亲自抄录的《秦律?仓律》摘要,“让他们把这些竹简缝在衣襟里,回到汉营后,自然有人会看。”
暮色西合时,虞姬看着项羽在灯下修改明日的讲律稿,案头摆着从现代记忆中拼凑的 “户籍改革方案”。她忽然想起在图书馆初见时,他站在玻璃幕墙前的样子 —— 那时的他,手中把玩着狼牙吊坠,眼中倒映着血色夕阳。
“大王,您说的‘保甲制’‘均田法’,真的能在这乱世推行?” 她伸手替他添灯油,火焰将他的影子投在帐幕上,忽大忽小,如同跳动的战旗。
项羽放下毛笔,转头看她:“当年在吴中,我们能把算筹记账法推行到每个商铺,如今就能把户籍刻进每块竹简。明日让周殷在阵前演示‘户帖制’,每登记一户,就给一个陶制户牌,上面刻上户主姓名、丁口数量。”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还记得在稷下学宫辩论时,我讲的‘民本’吗?不是空喊口号,是把百姓的名字刻在律法里,刻在每一寸土地上。”
虞姬感受到他胸腔里的心跳,如同战鼓般沉稳有力。帐外忽然传来巡夜的梆子声,惊起一滩鸥鸟。她轻声道:“大王可曾想过,若有一日天下大定,您会如何治理?”
项羽松开她的手,拿起案头的青铜镇纸 —— 那是用秦宫废墟里的残鼎熔铸而成,上面刻着 “楚” 字小篆:“我会让天下百姓知道,‘楚虽三户’的‘户’,不是屈景昭三户,是天下千万户。明日讲律时,你让人在竹简上刻上:‘民有田,田有籍,籍有章,章有信’。”
夜深了,刘邦在汉营中来回踱步,手中的竹简写满 “急”“速”“勿延” 之类的朱批。萧何抱着一捆户籍简进来时,正看见他踢翻了脚边的烛台。
“汉王,楚营今日又放了五百老弱,每人带了半块黑炭和《仓律》简。” 萧何将竹简放在案上,简身还带着体温,“据归附的百姓说,项羽在阵前立了‘民心榜’,上面写着每户分田数目,还画了耕牛图案。”
刘邦踢开燃烧的烛台,火星溅在他的草鞋上:“传我命令,把敖仓的存粮再拨三成,明日在荥阳城头抛洒铜钱,就说‘汉王赐福’。另外,让陆贾写一篇《新语》,痛斥项羽‘焚书坑儒’—— 不,不对,他没烧过书,那就说他‘用秦律酷吏’。”
萧何看着满地狼藉,忽然轻声道:“汉王,项羽的‘助耕券’和‘户帖制’,倒像是当年您在沛县想做的‘约法’。”
刘邦猛地转身,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帐幕上,形如困兽:“所以更不能让他得逞!明日让韩信在河上游放毒鱼,就说楚军在水里下了巫蛊 —— 民心嘛,有时候不需要道理,只需要恐惧。”
第三日清晨,楚河两岸同时升起炊烟。项羽站在阵前,看着钟离眜用算筹演示 “均田算法”,墨家弟子在一旁用滑轮组吊起十石重的粮袋,证明新式农具的效率。忽然,对岸传来惊呼声,一群百姓捂着肚子在河滩上打滚。
“大王,汉军说我们在水里下毒!” 英布提着剑冲过来,身后跟着几个呛了河水的楚军斥候。
项羽却笑了,他挥挥手,让军医抬着担架上前。担架上躺着的,是昨夜误食毒鱼的楚军伤兵,他们的嘴角还沾着呕吐物,却不是黑色 —— 那是服用了绿豆汤后的正常反应。
“告诉对岸,” 项羽拿起一碗清水,当众一饮而尽,“楚人治水,用的是李冰的法子,堵不如疏。” 他转身对钟离眜点点头,后者会意,展开一卷黄绢,上面用朱笔写着 “楚河治水图”,“明日起,楚军开渠引水,凡两岸百姓均可来学。”
刘邦在对岸看着这一幕,手中的铜钱撒了一地。他忽然想起项羽在巨鹿之战前的 “破釜沉舟”,那时的他,也是这样看似孤注一掷,实则算无遗策。
“汉王,楚营的水渠图纸被百姓抢光了。” 萧何递来最后一卷抄本,纸上还带着潮湿的水痕,“他们说,图上画的‘都江堰’结构,比郑国渠还精妙。”
刘邦弯腰捡起一枚铜钱,上面的 “汉” 字被磨得模糊:“传我命令,让张良写一篇《楚律批判》,就说项羽用的是‘亡秦之法’。另外……” 他看着楚营方向竖起的治水木牌,忽然笑了,“派人去楚营,借他们的《田律》简抄录,就说汉王要‘博采众长’。”
暮色降临时,虞姬在楚营后帐为项羽包扎手臂 —— 那是今早演示农具时被木刺划伤的。她看着他小臂上的旧疤,那是巨鹿之战时被秦军弩机擦伤的痕迹。
“大王今日在阵前喝生水,可曾想过万一真的有毒?” 她的指尖掠过他的皮肤,触感如同久经磨砺的青铜。
项羽低头看着她发间的银饰 —— 那是用融化的秦军箭镞打造的,“当年在图书馆,我为了救那个幼童,被卡车撞得濒死。” 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现在的每一日,都是赚来的。与其怕中毒,不如想想怎么让百姓知道,楚军的水渠能灌溉万亩良田,而汉军的铜钱,买不来一场春雨。”
虞姬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瞳孔里映着帐外的火把,如同当年图书馆的玻璃幕墙,映着血色夕阳。她忽然想起他说过的 “现代思维”,原来不是简单的技术堆砌,而是把每个百姓都当作算筹上的数字,却又让每个数字都有血有肉。
“明日,我会让纺织工坊的妇人去楚河两岸教女红。” 她轻声道,“用蜀锦的技法,在麻布上绣‘楚’字纹样。百姓穿在身上,便是最好的民心旗帜。”
项羽笑了,他拿起案头的《商君书》,却在空白处写下现代的 “群众路线” 西字:“当年在稷下学宫,我和荀子辩论‘性恶论’。现在才明白,民心不是性善性恶的问题,是有没有饭吃,有没有衣穿,有没有尊严活在这天地间。”
深夜,楚河两岸的灯火次第熄灭。项羽站在瞭望台上,看着虞姬教妇人刺绣的火光,如同散落的星辰。他摸出怀里的狼牙吊坠,吊坠内侧的刻痕与今日演示的水渠图纹路重合 —— 那是他用现代流体力学知识改良的都江堰模型。
“大王,汉军的《楚律批判》传过来了。” 钟离眜呈上一卷竹简,简首写着 “项羽苛政十宗罪”。
项羽扫了一眼,忽然大笑起来,笑声惊起夜枭。他随手将竹简扔进火盆,火星溅在他的铠甲上,如同楚河两岸的民心争夺战,星火燎原。
“传我的命令,” 他转身时,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明日在阵前立‘民心对比榜’,左边写楚军治下的亩产、户均人口,右边写汉军的‘约法’杀了多少人。另外,给每个归附的百姓发‘楚民证’,铜制的,上面刻着他们的名字和分到的土地 —— 让刘邦看看,什么叫做‘王制’。”
虞姬在帐内听着他的命令,忽然想起他在现代图书馆说过的话:“历史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是无数人的生死组成的账簿。” 如今,他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在这账簿上写下新的一页。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楚河两岸同时响起梆子声。项羽握着虞姬的手,看着东方渐白的天空,忽然想起在现代的最后一刻 —— 他翻过天桥护栏时,耳边呼啸的风声中,吊坠迸发出的青光。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注定要在这乱世,用现代的智慧,写下属于楚人的篇章。
“准备好了吗?” 虞姬轻声问,她的掌心与他的紧紧相贴。
项羽点头,远处传来第一声雄鸡啼鸣。他望着楚河水面,波光中倒映着即将升起的朝阳,如同他心中的愿景 —— 一个不再有苛政、不再有战乱的天下。
“开始吧。” 他说,“让民心的天平,永远倾向正义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