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韩玟玟及其一众伴舞的舞伶汇合后，一行人并未乘坐寻常画舫，而是登上了韩玟玟专属的那艘远比普通画舫要宽敞舒适的表演花船。
花船沿着水路，很快便抵达了灯火辉煌的樊楼。
因为栖梧并未像其他乐师那样，提前在樊楼后台等候，韩玟玟此次也只好按捺住性子，陪着他，在一众侍女和舞伶的簇拥下，从樊楼人流最盛的正门，拾级而上。
这般阵仗，自然是瞬间吸引了整个樊楼大堂内所有人的目光。
那可是韩玟玟！
大皓王朝炙手可热、艳名远播的顶尖花魁。
还有她身后那六位身姿婀娜、平日里也各自拥有大批拥趸的甲等舞伶。
七位绝色佳人同时出现，如同七朵盛开的琼华，瞬间点亮了整个空间。
惊叹声、抽气声、以及压抑不住的、呼唤着各自喜爱伶人名字的招呼声，此起彼伏。
不少狂热的恩客甚至激动地想要上前搭话，好在能在樊楼消费的，大多还是顾及颜面、追求所谓“风流”的体面人，倒也无人真的上前做出什么失礼或亵渎的举动。
而被这七位风华绝代的美人簇拥在中心的那位青衫男子——栖梧，自然也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羡慕、嫉妒、疑惑、探究……种种复杂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甚至还夹杂着一些毫不掩饰的、带着酸意的嘘声和口哨声。
对此，栖梧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浑不在意的模样，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倒是走在他身旁的韩玟玟，似乎觉得让他承受这般“非议”有些过意不去，微微侧过头，朝着栖梧投去了一个带着歉意和无奈的眼神。
然而，她这看似安抚的一眼，落在那些本就对栖梧接近美人而心生不满的拥趸眼中，却如同火上浇油，瞬间又引起了一阵更大的骚动和更多充满敌意的目光。
唉……栖梧心中再次无奈叹息。
若是这些充满怨念的目光，也能化作自己所需的“恨意”，那该多好？
也省得自己这般费尽心力地去寻觅了。
自然，此刻正坐在二楼老位置，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的“鹤鸣三杰”，也几乎不会错过韩玟玟的演出。
李景明眼神发亮，捅了捅身旁的刘世安。
“老刘快看！那……那不是咱们’妙人兄’吗？乖乖！竟被玟玟姑娘和众位仙子围在中间！”
“我又不瞎！”
刘世安没好气地用折扇拍掉了李景明挡住他欣赏韩玟玟绝世容颜的手，口中啧啧称奇。
“不愧是妙人兄啊！这才几日功夫？昨日还只是携美同游，今日……竟己成功打入’敌人’内部，混到美人堆里去了！佩服！佩服！”
“唉……”王允谦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也难怪妙人兄昨日对我等爱搭不理。若是我有这般……嗯，七美相伴，也懒得搭理你们两个五大三粗的俗人！”
“我看你就莫要做那‘一亲芳泽’的白日梦了！还是学学小李，趁早扔了圣贤书，现在开始转而学琴，说不定还更实际些！”
“就是！就是！”李景明立刻附和，两人一唱一和，将王允谦挤兑得哭笑不得。
楼上，“鹤鸣三杰”还在饶有兴致地低声谈笑，猜测着那位“妙人兄”的来历与目的。
楼下，在万众瞩目之下，栖梧己随着韩玟玟及其六位伴舞的甲等舞伶，穿过喧嚣的大堂，进入了樊楼那神秘而忙碌的后台区域。
寻常情况下，若邀请的是德高望重的男性琴艺大师，樊楼自会安排独立的休息小间，与莺莺燕燕的伶人后台严格隔离开来，以示尊重。
但今日情况特殊。
一来，栖梧的身份本就神秘，连金教坊使都对其礼遇有加，寻常规矩未必适用；
二来，今晚的主角是韩玟玟，在她之前只有一个暖场歌舞，此刻那组伶人尚在台上表演，整个后台区域除了她们这一行人，几乎空无一人；
再者，韩玟玟此刻心中对栖梧的定位己然发生剧变，自然也不会刻意提及男女之防，反而径首将栖梧领入了专供伶人换装、休息、补妆的后台深处。
伶人后台远不如前厅那般光鲜亮丽。
空间被一排排梳妆台和衣架挤占得满满当当，空气中混杂着脂粉、香膏、汗水以及布料的复杂气味。
两行点着明亮烛火的化妆台之间，过道狭窄得几乎只能容纳一人侧身通过。
好在韩玟玟等人早己在排练室中梳妆完毕，换上了华美的演出服饰，此刻只需稍作整理，待暖场伶人表演结束，便可登台。
趁着这短暂的等待间隙，韩玟玟侧身挤到了栖梧身旁。
因空间狭小，两人几乎是肩并肩，她身上那独特的的体香，若有若无地飘入栖梧鼻端。
“先生，”她微微低头，声音压得极低，却又带着一种比昨夜更胜几分的亲昵与柔顺，“一会儿登台后，您只需安心抚琴。待第一曲毕，奴家会……”
她凑近栖梧耳边，将表演的流程、需要注意的几个节点、以及与舞伶和灯光配合的暗号，都细细交代了一遍。
那温热的气息，几乎要拂到栖梧的耳廓上。
她这般姿态，自然是刻意为之。
这一日间，韩玟玟虽需分神排练，但她的侍女阿荞，却一刻也未曾闲着。
风月场所，鱼龙混杂，本就是各路消息汇集流散之地。
更何况像韩玟玟这般身负国仇家恨、心思缜密的顶尖花魁，更是深谙此道。
仅仅一天时间，阿荞便动用了韩玟玟的关系网，竟真的挖到了不少关于栖梧的消息。
其一，栖梧曾与金教坊使同乘那架象征着无上荣宠的皇家御用马车。
要知道，那架马车，即便是她韩玟玟，也只有在极少数几次被召入皇宫或公主府献艺时，才有资格登上。
其二，也是最让她感到骇然的一条——栖梧，疑似曾“指使”锦衣卫，在教坊司内，将一位有品阶的宫中内侍，活活杖杀。
在大皓王朝，能调动锦衣卫这支天子亲军的，除了皇帝陛下本人，便只有寥寥几位深得信任的皇族宗亲。
一个能随意乘坐皇家御驾，又能与锦衣卫产生联系的神秘琴师……
两桩传闻叠加，令韩玟玟心头再难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