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暴雨来得又急又猛，宁婉婉踮着脚在实验站的走廊上收衣服，豆大的雨点砸在水泥地上溅起一朵朵水花。她刚把最后一件衬衫从晾衣绳上扯下来，就看见一辆军用吉普车冲破雨幕，吱呀一声停在了院子中央。
车门打开，一把黑伞"嘭"地撑开。苏明华穿着笔挺的灰色中山装，拎着个鼓鼓囊囊的旅行袋，踩着积水朝走廊走来，每一步都像用尺子量过似的标准。
"妈？"宁婉婉手里的衣架啪嗒掉在地上，"您怎么突然......"
"老房子漏水，"苏明华抖了抖伞上的水珠，言简意赅，"来你们这儿住几天。"
宁婉婉赶紧接过婆婆的行李，心里却咯噔一下。她和陆远征的新婚小屋只有一间卧室，婆婆这一来......
"远征去县里开会了？"苏明华环视着略显凌乱的实验站走廊，目光在墙角堆着的几个空泡面盒上停留了两秒。
"啊，是，去汇报夏粮测产情况......"宁婉婉手忙脚乱地把泡面盒踢到角落，"妈您先坐，我给您倒茶。"
厨房里，宁婉婉手抖得差点打翻暖壶。苏明华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仿佛能穿透墙壁，让她后背一阵阵发紧。她深吸一口气，从空间里取出一小包灵泉茶叶——这是她最新发现，用灵泉水浇灌的茶树，叶片碧绿如玉。
"这茶......"苏明华抿了一口，眉头微蹙，"哪来的？"
"就、就是后山采的野茶......"宁婉婉捏着衣角。
"放屁。"苏明华把茶杯往桌上一磕，"我喝了大半辈子茶，就没见过能泡出翡翠色的。"
宁婉婉的脸刷地白了。就在这时，大门被推开，陆远征浑身湿透地冲了进来，看见母亲顿时僵在原地："妈？您怎么......"
"你媳妇给我喝毒药。"苏明华冷着脸把茶杯往前一推。
陆远征看看母亲又看看妻子，突然笑出声："妈，您就别吓婉婉了。这茶是我从云南带回来的普洱，放了五年了。"
苏明华哼了一声，没再追问。但宁婉婉分明看见婆婆趁陆远征转身时，把那杯茶偷偷倒进了自己的保温杯里。
雨一首下到傍晚。宁婉婉在厨房忙活晚饭，耳朵却竖得老高——客厅里，苏明华正在"审问"陆远征。
"结婚一个月，吃了十八天食堂？"
"工作忙......"
"床单多久换一次？"
"上周......"
"上周几？"
"......"
宁婉婉手里的锅铲差点掉进菜锅里。她咬咬牙，从空间里取出一把用灵泉水浇灌的小白菜。这是她最后的杀手锏——再挑剔的食客也抵挡不了这种蔬菜的鲜甜。
"吃饭了！"她端着盘子走进客厅，强作欢快。
餐桌上，苏明华夹了一筷子清炒小白菜，咀嚼的动作突然顿住。宁婉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菜炒老了。"苏明华面无表情地说。
宁婉婉眼眶一热，差点哭出来。这可是灵泉蔬菜啊！连县里来的领导吃了都赞不绝口......
"妈！"陆远征忍不住了，"婉婉忙了一天，您......"
"明天我做饭。"苏明华打断儿子，又夹了一大筷子白菜，"你媳妇该学学怎么掌勺了。"
那晚，宁婉婉和陆远征在卧室打地铺。听着婆婆在床上均匀的呼吸声，宁婉婉用气声问："妈是不是讨厌我？"
陆远征在黑暗中捏了捏她的手："她只是不擅长表达......"
话音未落，苏明华突然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宁婉婉一骨碌爬起来开灯，只见婆婆脸色煞白，额头滚烫。
"妈！您怎么了？"
"老毛病......"苏明华虚弱地摆摆手，"气管炎......药在包里......"
宁婉婉翻遍旅行袋也没找到药。窗外暴雨如注，去县医院至少要两小时。眼看婆婆呼吸越来越急促，她一咬牙，假装去厨房倒水，实则从空间取出一瓶未来世界的抗生素。
"妈，先吃这个......"她扶起苏明华，递上药片和水。
苏明华眯起眼睛看着那片形状怪异的药："这又是什么仙丹？"
"是、是进口药......"宁婉婉结结巴巴地解释，"远征托人从上海带的......"
苏明华一口吞下药片，突然抓住宁婉婉的手腕："丫头，你知不知道你一说谎就眨眼睛？"
宁婉婉僵在原地。就在这时，陆远征拿着湿毛巾冲进来："妈！您别吓我们！"
神奇的是，不到半小时，苏明华的烧就退了，呼吸也平稳下来。她靠在床头，目光如炬地盯着宁婉婉："那药，再给我看看。"
宁婉婉硬着头皮递过药瓶。苏明华眯眼读着上面未来世界的英文说明，突然笑了："果然。"
"妈......"陆远征紧张地挡在妻子面前。
"让开。"苏明华掀开被子下床，从旅行袋暗袋里掏出一本发黄的线装书，翻到某一页——上面画着一只玉镯，和宁婉婉腕上的一模一样。
"《山海异闻录》记载，'时之镯，通往来，藏灵泉，贮异药'。"苏明华的手指轻轻点着书页，"我猜，你不止有未来的药，还有未来的知识？"
宁婉婉双腿发软，全靠陆远征扶着才没跪倒在地。她最大的秘密，就这样被婆婆轻描淡写地揭穿了。
"妈！您别......"陆远征急得额头冒汗。
"闭嘴。"苏明华瞪了儿子一眼，转向宁婉婉，"丫头，你以为我为什么突然来？远征他爸发现你给县里写的农业报告里，用了1990年才有的统计方法。"
宁婉婉如遭雷击——她确实在无意中用了现代术语！
"我......"
"别紧张。"苏明华突然语气柔和下来，"我研究了三十年民间传说，早就怀疑时空穿越的可能性。只是没想到......"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宁婉婉，"会是我儿媳妇。"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苏明华让宁婉婉详细讲述了自己的来历和玉镯的秘密，时而插话提问，时而点头记录。
"所以，"最后她合上笔记本，"你那些'高产作物'其实是未来的品种？"
宁婉婉点点头，紧张地观察婆婆的表情。出乎意料的是，苏明华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傻丫头，这么大事，怎么不早说？"
"您......不觉得我......不正常吗？"宁婉婉声音发抖。
"在我见过的怪力乱神里，你这算正常的。"苏明华难得地笑了笑，随即严肃起来，"但你必须更小心。现在形势虽然好转，可若被人发现......"
"我会保护她。"陆远征紧紧握住宁婉婉的手。
苏明华看了看儿子坚定的表情，又看了看儿媳腕上的玉镯，长叹一口气："明天开始，我教你认草药。用古法配药，效果虽然慢些，但不会引人怀疑。"
宁婉婉眼眶一热，扑进婆婆怀里。苏明华僵硬地拍了拍她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第二天清晨，宁婉婉被一阵香味唤醒。厨房里，苏明华正在熬一锅香气扑鼻的小米粥。
"妈，您病刚好，怎么......"
"坐下吃饭。"苏明华头也不回地命令，"吃完跟我上山认草药。"
那天的早餐是宁婉婉吃过最香的一顿——金黄的煎蛋，碧绿的野菜，还有熬得浓稠的小米粥。饭后，苏明华真的带她去了后山，耐心讲解每一种草药的性味功效。
"记住，"采药时苏明华突然说，"无论你来自哪个时代，现在都是我陆家的媳妇。有难处，要跟家里说。"
宁婉婉鼻子一酸，重重点头。下山时，她主动挽住了婆婆的手臂。苏明华身体僵了僵，却没有推开。
一周后，苏明华的"气管炎"彻底好了。临走那天，她塞给宁婉婉一个布包："拿着，比你那些未来药安全。"
宁婉婉打开一看，是一本手抄的《苏氏验方集》，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病症的古法治疗，字迹工整如印刷体。
"妈......"
"每月回家吃顿饭。"苏明华打断她的道谢，拎起行李走向吉普车，"还有，床单至少每周换一次。"
车子扬尘而去，宁婉婉捧着那本验方集，眼泪终于落下来。陆远征轻轻揽住她的肩："我说过，妈只是不擅长表达......"
宁婉婉破涕为笑，将验方集小心地收进玉镯空间。那里己经存放了许多珍宝——陆远征的第一封信，实验站的第一份计划书，小花画的蜡笔画......现在，又多了一本承载着婆婆心意的秘方集。
当晚，宁婉婉换上了干净的床单。月光透过窗帘，在雪白的床单上投下柔和的光晕。陆远征在她耳边轻笑："妈说得对，是该勤换床单......"
宁婉婉红着脸捶了他一下，却被他捉住手腕。玉镯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仿佛也在为这个特殊的家庭祝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