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午夜剧场的血色进度条

林小满把葡萄糖注射液的空袋折成纸鹤形状时，平板电脑里正播到《深宫计》贵妃吞金的经典场面。消毒水味和螺蛳粉的酸笋味在病房里厮杀，监护仪规律的"滴——"声像把钝刀，一下下锯着她紧绷的神经。

"妈，这剧你当年追首播时还吐槽过服化道呢。"她戳了戳病床上妇人泛着青灰的手背，输液管随着动作微微晃动，"现在他们翻拍的新版连东宫地板都做了全息特效......"

床头柜突然震动的手机打断了她的话，屏幕亮起「护工王姐」的来电显示。林小满瞥了眼墙上的电子钟——23:47，这个时间点的电话让她脊椎窜上一阵寒意。

"林小姐，你最好现在看一下床垫夹层。"王姐压低的声音里带着电流杂音，"我收拾床铺时发现......"

月光被乌云啃噬的瞬间，林小满摸到了病历本下凹凸不平的硬物。那是张泛黄的《深宫计》剧照明信片，背面用褪色红笔潦草地画着符咒般的代码「ERROR_1999#母亲节快乐」。明信片边缘黏着半片干枯的蝴蝶翅膀，磷粉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幽蓝。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林小满慌乱中碰倒了保温桶。汤汁溅在平板屏幕上时，正在播放的片尾曲突然卡顿，进度条变成蠕动的血红色。她惊恐地发现，本该昏迷三年的母亲右手食指正在抽搐——精确地随着警报节奏敲击床沿。

"护士站！7床需要......"她冲向呼叫器的动作被平板里爆发的京剧唱腔打断。屏幕里的宫墙正在融化，血色的「0:00:30」倒计时浮现在所有电子设备上，连母亲心电图的波形都扭曲成那个刺眼的数字。

当林小满意识到那些攀上脚踝的数据流不是幻觉时，整间病房正在褪成黑白默片。母亲的病床在虚化，唯有监护仪屏幕里那个倒计时愈发鲜艳——「0:00:05」，她看见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的倒影竟穿着锦绣宫装。

"警告，检测到时空锚点异常。"机械女声从西面八方涌来，平板电脑迸出青白电光。林小满最后的清醒意识是抓住母亲的手腕，那块因长期输液形成的淤青突然变成跳动的二维码图案。

血月升到中天时，病房监控摄像头记录下诡异的一幕：无数穿着不同朝代服饰的"林小满"从各个电子设备里溢出，如同被击碎的万花筒镜像。而真实世界的她正被某种力量扯向平板，发梢在接触液晶屏的瞬间化作像素雪花。

林小满在失重感中听见瓷器碎裂的脆响，鼻腔充斥着灼烧的金属味。当她勉强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悬浮在虚空中的十二面青铜镜，每面镜子里都映着不同年龄的自己——七岁那年躲在衣柜里看父母争吵的、十五岁在葬礼上攥着游戏机的、此刻宫装染血的......

"欢迎来到救赎剧场。"带着电流杂音的低沉男声在耳畔炸响，林小满猛然转身，看见倒悬在空中的巨大戏曲面具。那张融合了生旦净末丑所有脸谱的面具正在渗血，暗红液体凝聚成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正是母亲昏迷前写在遗嘱背面的那句「别相信他们」。

面具突然裂开蛛网纹的瞬间，林小满瞥见裂缝里闪过母亲穿着白大褂被绑在手术台上的画面。她想尖叫却发不出声，左手不受控制地伸向面具眼眶里浮出的鎏金契约书。指尖触到冰冷纸页的刹那，病房监护仪最后的警报声刺破虚空——那分明是《深宫计》里鸩酒落地的音效。

当契约书上的凤凰纹章咬破她食指时，林小满听见此起彼伏的微信提示音。无数悬浮消息框在虚空中炸开，每条都是不同时空的自己发来的警告。最后映入她视网膜的，是某条2023年发来的定位信息——定格的经纬度坐标，正是此刻现实世界里母亲病房的位置。

青铜镜接连爆裂的轰鸣声中，林小满坠入光怪陆离的时空隧道。在意识消散前的瞬间，她分明听见二十三楼窗外传来云岫的声音："姑娘，该喝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