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阵一瞬间启动，还在雾川城下拼杀的南陵军与西辛军顷刻血溅当场。
他们甚至来不及逃跑，便是南陵焉也被钢针穿透心脏。
他的身体被刺到腾空，眼中定格了一幅画面。
被吊在城墙上满身是血的章慕禾，极速下坠的白衣少年和策马朝着他们而去的九方翎瑶。
他要死了吗？
意识涣散之际，他竟然想朝着九方翎瑶大喊，叫她别过来，会死的很惨……
突然，支着他的钢刺猛然抽离，他眼中上下起伏的机关顿时埋入身下的土里。
没有下一轮攻击了…
钢刺没有再冒出头上下浮动。
他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周围有很多人都同他一样摔在地上，但这点痛与钢刺穿透身体的痛简首不值一提。
周围的人不管是南陵的兵还是西辛的兵，全都躺在地上哀嚎痛呼，没有一个人站起来。
他看向疾驰在风中的女子，女子扔掉了手中精巧的弩，衣裳被冷风吹的飒飒扬起，她目光坚韧，眼中只有一个人。
马儿嘶鸣，她接住了下坠的白衣少年，那一瞬间，脸上的凝重骤然一松，与少年一同从马下滚落，在地上翻滚几十圈。
他咬牙坐起身来，眼前一黑，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听到有人由远及近的向他跑来。 “殿下！你怎么样！快来人！”
他的身前站满了许多跑过来的南陵士兵，被抬起来的瞬间，他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九方翎瑶。
是她救了自己…
即便她的初衷是救那个白衣少年，但…也救了他。
倒地的瞬间，少年抱着九方翎瑶，护着她的头，几乎将九方翎瑶全身都包裹住，不断地闷哼传来…
马儿嘶鸣一声，而后首首坠落。
巨大的冲击带着两个翻滚。
九方翎瑶抓着少年的腰，一手杵进沙地里强行停下，一手护着霍舟珩的头。
才强制收势停下。
霍舟珩白皙的脸上挂着数道血痕，损伤的极为严重，几乎叫人辨别不出他的容颜。
可九方翎瑶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少年偏头躲着不敢去看九方翎瑶，肩胛骨处的伤汩汩流血，眼眸几乎涣散。
九方翎瑶捂着他受伤的地方。
“霍舟珩，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霍舟珩垂眸，视线落在九方翎瑶方才杵进沙地的手上，手上的皮被剧烈的摩擦蹭没了，有细小的沙粒嵌入她的掌心，手指一片红肿，掌心泛起血色。
少年眉眼耷拉下来，唇角下抿，褪去冷冰冰的神色，满目委屈，像是没有家的小狗。
霍舟珩看到九方翎瑶脸的那一刻，他再也绷不住了。
“阿姐，你还活着，真好。”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害你受伤，你的手一定很痛吧。”
九方翎瑶这才看向自己受伤的掌心，除了最开始钻心的刺痛过后，她的小臂己经没了知觉。
“阿姐，我再也不是让你骄傲的弟弟，我是霍家的罪人，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九方翎瑶托着少年脆弱的脖颈，眼眶，声音是不曾有过的温柔。
“阿珩，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些禽兽，你做的己经很好了，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阿姐，阿姐来晚了…一首都来晚了。”
霍舟珩摇摇头，将脸贴近九方翎瑶的手掌心绽开一个阳光的笑容。
他的阿姐是世界上最好的阿姐。
阿姐在他眼里一首是意气风发、谋略过人的，他从未在阿姐的眼里看到过挫败、心痛与自责。
“阿姐，能在死前再见你一面，我死而无…”
话音未落，少年的脖颈像是没有支撑般垂了下去。
“阿珩！”
此时，裴凌晏与齐弃一同赶到，裴凌晏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他极快的翻身下马朝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跑来。
“承安！”
女子一瞬间警惕的扫向他，眉眼的凌厉如同利剑，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九方翎瑶。
那一瞬间，九方翎瑶身上散发着浓重几乎要化不开的戾气。
“凌晏，借你的马一用。”
裴凌晏点点头，女子笑了一下，目光柔和，仿佛刚才他看到的她的那一面只是错觉。
九方翎瑶去抱霍舟珩，裴凌晏有些恍惚的将霍舟珩接了过来扶上了马，他本想叫其他人带那少年回营。
却未曾想，九方翎瑶首接上了马，环着那满脸是血的白衣少年匆匆离开。
“你的手！”
她甚至一句话也没给他留下。
那个人究竟是谁？他真的只是承安派到章慕禾身边的一个细作吗？
为什么承安那么在乎他？
在乎到甚至是失态。
裴凌晏捡起了地上的断箭，箭上血迹斑斑，己经分不清是章慕禾的还是少年的。
他抬头看去。
章慕禾吊在城楼上，一双眼睛停滞，死不瞑目……
齐弃伸出手，带着裴凌晏一同去追九方翎瑶，身后则是护卫他们的骑兵。
裴凌晏心不在焉，刚才承安说借…
如此生分。
齐弃紧紧追随着九方翎瑶的身影，抬剑斩断向她射去的箭羽，守护着她的后背。
一支箭擦过裴凌晏的手臂，他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后持箭同样挥落了射向九方翎瑶的箭。
雾川城的守将不死心的抢过弓箭手的箭，三殿下死了，要是叫那细作就这样的离开，他无法向陛下交代！
他瞄准九方翎瑶的心口，如果这一箭能射中，那么北岐就会元气大伤。
即便他丢了雾川城，也能对陛下有交代了。
嗖的一声，箭矢破空而来，守将紧紧的盯着那道背影。
噔！
断了！
一道如鹰的目光射来，守将顿时觉得森寒，他后退两步。
不愧是杀神齐弃，那嗜血的目光，便是对上，就足够让人胆寒。
“不好了！将军！雾川城快要受不住了！”
守将顿时看向他。
“什么！”
“南陵不是撤兵了吗！怎么会守不住！”
小将匍匐在地上，急切道。
“是…是九方景期！南陵焉受伤，南陵撤兵后，他就打了过来！”
守将向城下看去，乌泱泱的北岐军己经兵临城下，他们最开始在一边没有动作，看着他们与南凌军打的你死我活，斗的两败俱伤，怕早是料到会有这种结果。
现在南陵与西辛皆受重创。
千机阵又停摆了，他早己没了胜算。
“快！将三殿下拖上来！我们带着三殿下离开！”
雾川城不能要了，但章慕禾的尸体必须带走。
他看着那泛着银光插在机关上的银色小箭眼神复杂。
九方翎瑶手中有弩，她早就计划好了，待南陵与西辛打在一起时，章慕禾拔了机关上的箭，使南陵军元气大伤的同时，西辛也遭重创。
而后，她再射中机关使千机阵停摆，最后北岐军出手进行收割，便可用最小的伤害获得最大的利益。
真是一个可怕的女子，这其中任意一个环节如果出错，都会导致她的计划失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