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初刻，侯府前厅的鎏金屏风将日光切割成菱形光斑，落在苏晚晴石青缎面襦裙上，腰间鎏金貔貅带的雄鹰纹与顾承煜的狼首纹腰带在光影中交相辉映，仿佛两只蓄势待发的猛兽。老爷端坐在正位，手中镇北军兵符的冷光映得他面容肃穆，下方柳如烟母女跪成两团，柳氏的翡翠簪子歪在鬓边，露出半张涂着铅粉的苍白面孔。
“苏晚晴接旨。”老爷的声音如洪钟，展开明黄色卷轴时，袖口露出的镇北军刺青一闪而过，“即日起，苏晚晴为侯府嫡女，赐居明瑟阁，执掌中馈一应事宜；柳如烟贬为庶人，禁足听雪阁，非召不得出府；柳氏教子无方，暂押祠堂思过。”
柳如烟猛地抬头，额角撞在立柱上，鲜血顺着脸颊滑落，却浑然不觉：“祖母！您快告诉父亲，苏晚晴她是野种，是母亲从外面捡来的——”
老夫人被两个婆子搀扶着跨进门槛，金丝软轿在她剧烈的喘息中摇晃。她望着苏晚晴头上的金步摇，那是顾承煜生母的遗物，此刻正随着苏晚晴的呼吸轻轻颤动，仿佛一把悬在她头顶的利剑。昨夜老爷手持狼首令闯入佛堂的场景再次浮现，他眼底的冷意让老夫人喉间发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
“住口！”老夫人厉喝，却在看见立柱后镇北军暗桩的雄鹰纹甲胄时，声音骤然弱了下去。她想起三十年前那个暴雨夜，前太子被斩于午门，镇北军的雄鹰战旗被付之一炬，如今竟在侯府前厅重现，恍如隔世。
苏晚晴适时上前，玉盘似的掌心托着西域红宝石，每颗宝石在日光下都折射出妖异的红光，刻着的叛军狼首纹狰狞可怖：“父亲，这些宝石是从柳如烟库房暗格找到的，与鸿远商号走私清单上的货品吻合。”她转身指向柳氏，后者正盯着宝石发抖，“还有当年二房夫人难产时的药渣，经镇北军军医查验，含有西域蛊毒。”
柳氏忽然狂笑，嘴角涎水混着血丝滴在华美的裙摆上：“苏晚晴，你以为做了嫡女就能高枕无忧？我妹妹是当今皇后，皇帝早晚会将你们镇北军斩草除根——”
“当啷”一声，顾承煜的鎏金骰子穿透她手腕，毒针“噗”地钉入立柱，尾端的柳家纹章与鸿远商号的标记分毫不差。柳氏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却被镇北军暗桩拖出前厅，拖拽时指甲在青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带下去严加看管。”老爷重重拍案，兵符与桌面相撞发出闷响，“柳家余党一律清查，若有私通叛军者，军法处置！”
柳如烟被拖过苏晚晴脚边时，忽然转头，眼神怨毒如蛇：“你以为自己真是苏府血脉？母亲说过，你母亲根本没生下孩子，你不过是个野种——”
苏晚晴的断簪己出鞘三寸，却被顾承煜轻轻按住手腕。他的指尖带着习武之人的薄茧，却在触到她皮肤时格外温柔：“别冲动，”他低声道，袖口的雄鹰刺青扫过她手背，“柳氏母女的口供我己让秋菊录下，等拿到皇后通敌的证据，她们自会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前厅外忽然传来喧哗，秋菊跌跌撞撞跑进来，鬓角的发丝湿透，手中攥着封染着香粉的密信：“姑娘！这是从柳如烟枕头下搜出来的，上面有皇后的凤印！”
密信展开的瞬间，苏晚晴只觉掌心的双生莲印记一阵灼痛。信上字迹娟秀，却透着刺骨寒意：“……苏晚晴乃双生莲宿主，其血可破万蛊，宜早除之。着柳如烟于饮食中下蛊，事成之后，许以侯府掌家之位……”
“双生莲宿主？”老夫人喃喃自语，眼神惊恐，“不可能……前太子的双生莲明明……”
“明明怎样？”顾承煜转身逼视，狼首令在掌心泛着冷光，“老夫人似乎知道些什么？”
老夫人猛地抬头，却在触及老爷冰冷的目光时，浑身颤抖着摇头：“哀家……哀家什么都不知道……”
申时三刻，明瑟阁内，苏晚晴坐在雕花铜镜前，任由秋菊卸去金步摇。镜中女子眼底凝着霜雪，掌心的双生莲印记己变成青紫色，与顾承煜昨夜给的解毒丸产生诡异的荧光，宛如深海中的磷光，美丽却致命。
“姑娘，您的手……”秋菊惊呼，手中的螺子黛掉在妆台上，“这印记怎么变成这样了？”
“是蛊毒在作祟。”顾承煜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他翻身跃进，玄色劲装沾满夜露，手中檀木盒隐约传来草药清香，“军医说，这是西域子母蛊，子蛊在你体内，母蛊在施术者手中。”
“施术者是皇后？”苏晚晴望着盒中蜷缩的银色小虫，“而解蛊的冰蚕，在她的私库里？”
顾承煜点头，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尖抚过印记边缘的青色纹路：“冰蚕喜阴寒，皇后用它们养颜，却不知冰蚕分泌物正是子母蛊的天敌。”他顿了顿，声音低哑，“今晚我带你进宫，你去偷冰蚕，我去查皇后与鸿远商号的账目。”
苏晚晴望着他眼底的血丝，想起昨夜他为了查解毒方法彻夜未眠，心中泛起暖意。她摸出双生哨，轻轻吹了两声短哨，远处传来镇北军暗桩回应的鹰啼，此起彼伏，如同夜幕中的暗号：“小心，皇后当年能从才人爬上帝后之位，手段远比柳氏狠辣。”
“该说小心的是你。”顾承煜替她戴上夜行面罩，指尖划过她眉心的朱砂痣，“你的双生血对皇后来说太重要了，一旦被她发现……”
“我会小心。”苏晚晴按住他的手，“何况我还有这个。”她扬起断簪，簪头翡翠在烛火下泛着幽蓝光芒，正是当年母亲抵抗蛊毒的寒玉。
子时初刻，两人换上行装，从侯府角门悄然出发。镇北军暗桩早己控制了皇宫西侧的禁军，双生哨的清响如夜枭啼鸣，引开了最后一队巡逻兵。苏晚晴踩着顾承煜的肩膀跃上宫墙，落地时看见他袖口露出的刺青——那是镇北军主帅的标志，与前太子遗诏上的雄鹰纹一模一样。
“跟着我。”顾承煜低声道，带着她钻进御花园的假山群。月光透过梅枝洒在他脸上，映得他轮廓如刀削，“皇后私库在景仁宫东侧，由十二盏琉璃灯镇守，每盏灯对应一个机关。”
苏晚晴点头，忽然想起柳如烟的指控，鬼使神差地开口：“承煜，你说柳氏母女的话……有没有可能是真的？我母亲她……”
“没有可能。”顾承煜忽然停步，转身凝视她，“你后颈的朱砂痣与前太子义女的胎记分毫不差，接生簿、血书、还有镇北军的密档，都能证明你的身份。”他顿了顿，声音放柔，“就算没有这些，你也是我认定的双生莲守护者，是我要并肩一生的人。”
苏晚晴望着他眼底的星光，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手。双生莲印记与雄鹰刺青在夜色中微微发亮，如同两颗相互吸引的星辰。她知道，无论身世如何，眼前这个男人都是她在这乱世中最坚实的依靠。
景仁宫的琉璃灯在夜色中如妖异的眼睛，顾承煜甩出骰子，精准击中第七盏灯的机关。琉璃碎裂声中，私库石门缓缓开启，里面传来冰蚕特有的冷香。苏晚晴深吸一口气，正要踏入，却听见身后传来皇后的冷笑：“苏晚晴，顾承煜，你你们果然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