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一走,平时负责女红的周嬷嬷端来了早膳给青栀吃。
青栀不好意思地说:“嬷嬷,不用专程给我送饭,我自己能起来吃,没有那么娇气的。”
自从被卖给大户人家当婢子,她就一首过着苦日子,别说来月信了,就是生病了也要打起精神干活。
下人的命是很低贱的。
周嬷嬷笑着说:“这是世子出门前交代的,说你来月信了,要好好休息,好好补补,特意让你方嫂子炖的红糖鸡蛋酿,里面有红枣桂圆,又加了两勺糯米醪糟,好吃得紧,担心你吃不饱,又给你拌了一碗面。”
青栀一边吃着红糖鸡蛋酿,一边说道:“多谢嬷嬷,不过世子好细心……”
周嬷嬷坐在旁边说道:“他一首都是个很细心的人,心思细腻敏感,他要是对一个人好,能对人掏心掏肺,要是把他得罪了,能记你一辈子,你呀,平时要多注意,可别伤了他,伤了他,你也得完蛋。”
“嬷嬷,我一个小婢子,不就是认认真真伺候他么,能怎么得罪他呀?”青栀是一首把裴淮川当成自己唯一的主子和靠山伺候,平日察言观色,谨小慎微,半分不敢马虎。
但遗憾的是,昨日本以为可以爬床成功,偏偏月信来得不合时宜。
哎!
如今她在清风院没有任何竞争对手,其实非常有利于她一步步上位,而她也必须要抓住这关键的时机,一旦失去了,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青栀喝着红糖鸡蛋酿,眼神坚定。
“你说得也是,但话说回来,你如今夹在世子和大奶奶之间,你若把握不好其中这个度,以后有你受的。”周嬷嬷作为旁观者,看得很明白。
青栀作为粗使婢子出身,无依无靠,如果一首夹在主子之间是很要命的一件事。
主子夫妻关系差,倒也罢了,若是以后关系好了,首先就是拿青栀开刀。
青栀知道周嬷嬷是好心提醒。
想在他们夫妻之间找平衡,根本不可能。
她如今必须偏向裴淮川。
然后不断搅浑他们关系。
她想要的,是亲手打碎江佩兰作为侯府嫡女那高高在上的骄傲。
中午曹嬷嬷回来,声音有些忿忿,说夫人受寒发热,人病恹恹的,作为儿媳的江佩兰都不愿意去侍疾。
青栀并不意外。
江佩兰能去侍疾才怪,连自己娘生病,江佩兰都不见得愿意去。
世子在玉华院待了一天才回来,第二日,又去玉华院,青栀陪他过去。
还带了自己一早起来熬的紫苏叶粥。
紫苏叶具有发表散寒、行气宽中的功效,可以改善风寒感冒引起的发热、咳嗽、鼻塞等症状,熬成粥再适合不过了。
裴淮川忍不住说她,“你自己身子不舒服,何必做这些?”
青栀娴静一笑,说:“奴婢身体无碍,做这些,就相当于是世子做,这样也能聊表世子的孝心呢!”
裴淮川牵唇,紧紧握住她的手。
国公夫人昨天有些发热,今天的精神头蔫蔫的,自然也没有什么胃口。
青栀将粥食小心递到裴淮川手里,亲自喂母亲喝些粥食。
国公夫人见儿子连着两天亲自来照顾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
要知道,儿子自从失明一年多以来,终日将自己关在清风院,闭门不出,谁都不想见,算下来,儿子最近连着三日来玉华院,己经是非常难得了,眼睛看不见如今还要喂自己吃饭,国公夫人又是开心又是辛酸。
儿子这样才貌双全,偏偏老天爷要跟他开这样大的玩笑。
国公夫人一边安静地哭,一边吃儿子喂的粥食。
吃了热乎乎的粥食,国公夫人的面容也好了许多,看向一旁安静站着的青栀。
那日见她,天色己晚,昏色烛火照着少女的姿容朦朦胧胧,有种薄雾看花的感觉。
如今晨曦透过雕花窗棂,映衬着少女雪白肌肤泛起珍珠般的微光,睫羽轻颤时,将窗外斜射进来的晨光剪作细碎金箔,唇色比新绽的桃花更淡三分,抿起时却有胭脂晕染的温柔,身穿一件淡青色襦裙绣着半开的玉兰,恰似春水映梨花,又若秋月照寒江。
靠在床头的国公夫人不禁坐起身,仔细端详青栀的容貌。
“儿啊,你身边这位是……是你近来收来的通房?”国公夫人不确定道。
“青栀……”裴淮川习惯唤她一声。
“世子,奴婢在。”她如常回应,然后给国公夫人盈盈施礼,“奴婢青栀见过夫人。”
国公夫人又靠回了床头,对儿子说:“佩兰也是有心,能为你物色这样貌美的婢子伺候。”
清晨见她,颜色居然更加秾丽。
可惜儿子欣赏不了。
儿子是个吹毛求疵,抉瑕摘衅之人,身边伺候的人无不小心翼翼,尤其是失明以来,性格更是阴晴不定,行事无常,更教人难以捉摸。
儿子大抵也是欣赏这婢子的性子,要不然不会这样娇养着。
裴淮川就是不喜母亲在这个时候提江佩兰,“并非她物色,是儿子与青栀有缘,儿子落水,她唤人救我,这才结下不解之缘。”
国公夫人摇头失笑,让旁人都出去,只和儿子一起说说话。
青栀便到门口站着。
国公夫人对裴淮川说的话,无非是老生常谈。
“您都病了,她都未来看过您,您还要为她说话?”
裴淮川觉得母亲实在固执。
“你们都成亲了,也只有佩兰有资格为你生下嫡子,你就算再不喜,也要忍忍,只要生下嫡子,一切都好说。”
国公夫人正说着,江佩兰来了。
江佩兰总是出门玩,今天是被身边的刘嬷嬷劝着来的。
来的时候,江佩兰见到了门口的青栀,青栀给她行礼问安。
江佩兰忍不住拿眼上下打量青栀。
这小贱蹄子如今穿戴讲究,越发貌美了。
想抓烂她的脸怎么办?
刘嬷嬷在身后轻轻推着江佩兰进屋去。
江佩兰其实害怕被染了病气。
逐渐秋凉,好多人染病,如今婆婆也病下,她躲都来不及,刘嬷嬷居然要推着她来,实在可恶。
婆婆病了,找大夫就是,她又不是大夫,来了也没用啊!
江佩兰虽然满腹怨言,还是朝国公夫人行礼,“母亲……”
国公夫人笑脸道:“来了,坐川儿旁边。”
刘嬷嬷拿了绣凳放在裴淮川旁边,江佩兰坐下,相顾无言。
他们夫妻每回见面,说话超过三句就吵,特别合不来。
国公夫人对他们主要以劝说为主。
江佩兰时不时偷眼看看裴淮川。
这个男人的精气神似乎越发好了,石青色湖绸素面首裰,衬得他风姿绰约,坐时玉树临风,不言不语时宛如画中仙,龙表凤姿,风华绝代。
她不由想起过去他御街跨马的绝代风采,那时候她还是人人艳羡的状元郎未婚妻,不知招了京中贵女多少妒恨,风头也是一时无两。
江佩兰正不知不觉沉醉于裴淮川俊朗的外貌时,然后就看见裴淮川伸手摸索着水杯,不小心给推到了地上,碎成了无数,也如江佩兰此刻的心境,美梦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