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亮,像被人削掉了一大半,惨兮兮地挂在墨蓝色的夜空,连光都透着一股子有气无力的凉薄。
温知味缩在厨房冰凉的小马扎上,手里捏着一把剪药草的铜剪子,眼睛却死死盯着院门的方向。
第N+1次了!
她敢对灯发誓,今晚她眨眼的次数,比她这辈子吃过的米粒都少!
“我的天老爷啊!这都什么时辰了?!”温知味心里的小人儿己经快把马扎给跺烂了,“再不回来,鸡都要叫第二遍了!那杀千刀的厉枭,该不会真的被人剁成十八块,喂了城西乱葬岗的野狗吧?!”
呸呸呸!
她赶紧拍了拍自己的乌鸦嘴。
温知味,你想什么美事呢?!那疯子要是真折在外面,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这个“名义上的合法妻子”!信不信他那些仇家能把“一味禅心”连人带院子都给扬了?!
一想到厉枭出门前那副“老子去去就回,尔等凡人不必挂念”的吊炸天模样,再对比他现在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失联状态,温知味就一阵肝疼。
就他那走到哪儿都自带“麻烦吸尘器”外加“仇家GPS定位”的体质,说是去联络旧部,鬼知道是不是又一头扎进了哪个阎王殿的分部据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磨蹭,像老牛拉破车,慢得让温知味抓心挠肝。
厨房里那盏孤零零的油灯,灯芯己经剪了两次,火苗也从一开始的噼啪作响,变成了现在这副蔫头耷脑、随时准备断气的德性。
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就在温知味眼皮子上下打架,觉得自己快要首接坐着圆寂的时候——
“吱呀——”
院门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像一道炸雷般劈在她耳膜上的细响!
温知味一个激灵,手里的铜剪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差点砸到自己的脚指头!
她也顾不上捡,猛地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厨房门口,屏住呼吸,侧耳细听。
是风声?还是……
“咚!”
一声闷响,像是麻袋砸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便是男人压抑到极致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粗重喘息!
是他!厉枭!
温知味的心脏瞬间又被那只无形的大手给攥紧了!
她哆哆嗦嗦地推开厨房的门,借着堂屋里那盏为他彻夜留着的、光线昏黄的灯火,一眼就看到了半个身子己经探进院子,另一半还卡在门槛外的男人!
比上次在巷子里捡到他的时候,好不了多少!
不,应该说,更惨!
原本好不容易养出点肉的脸,此刻白得像刚从坟里刨出来的僵尸,上面还沾着新鲜的泥土和……暗红色的血污! 身上那件温知味好不容易才给他洗干净的衣服,又被划得破破烂烂,一道道深可见骨的口子翻卷着,新的血混着旧的血,几乎把他染成了一个移动的血葫芦!
最让温知味头皮发麻的是,他左边肩膀的位置,不自然地塌陷着,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
“我的妈呀!这是去联络旧部了还是去鬼门关一日游了?!”温知味在心里哀嚎,“这伤势,华佗在世都得先给他磕一个,求他别死得太快,耽误自己救死扶伤的KPI!”
厉枭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存在,艰难地抬了抬眼皮,那双依旧黑沉的眸子,此刻却像是蒙上了一层浓重的血雾,少了平日的锐利,多了几分濒死野兽的……疯狂和虚弱。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串剧烈的、带着血沫的呛咳。
温知味腿肚子又开始不争气地打摆子。
但看着男人那副随时都要咽气的惨状,她知道,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
这家伙要是真死在这儿,她跳进护城河都洗不清自己“谋杀亲夫”的罪名了!——虽然这“夫”是她被逼着认的!
“你……你撑住!我……我这就来!”
她也顾不上男女大防了,一咬牙,冲过去,使出吃奶的劲儿,试图把这个死沉死沉的男人从门槛上拖进来。
灯火摇曳,将两人纠缠的身影在地上拉得老长。
今夜的“一味禅心”,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而这盏彻夜未熄的灯火,究竟是照亮他归途的温暖,还是……将她拖入更深漩涡的引信?
温知味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小命,又一次悬在了这个疯批大佬的一口气上。
老天爷啊!求求了!让这尊瘟神赶紧好起来,然后麻溜地滚蛋吧!她这小庙,实在供不起这尊大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