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守诚那群人的彻底消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深水炸弹。
水花落尽后,“一味禅心”的小院,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的沉寂。
外部的威胁没了,可院子里那尊煞神的存在感,却因为他那雷霆万钧的手段,而变得愈发……沉重,压得温知味几乎喘不过气。
这几日,温知味都尽量减少与厉枭的首接接触。
除了每日必要的三餐药膳,她几乎都躲在厨房或者自己的小偏房里,努力把自己变成一个透明人。
这日晚膳,温知味做了一道极其简单的……青菜瘦肉粥。
没有用任何珍稀的药材,甚至连调味都放得极少,只保留了食材最本真的味道。
她将粥碗放到厉枭面前。
“枭爷,用膳了。”
厉枭看着眼前这碗清汤寡水的粥,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怎么?”他开口,声音平淡无波,“你的那些珍稀药材,用完了?”
“没有。”温知味摇摇头,声音放得很低,“只是……小的觉得,您这几日肝火有些旺盛,不宜再进食大补之物。喝点清淡的,对身体更好。”
厉枭深深地看了温知味一眼,没有再多问,拿起汤匙,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一碗粥,很快见底。
出乎温知味的意料,厉枭竟没有像往常一样,吃完就首接让她收拾东西走人。
他看着手中的空碗,突然开口。
“这粥……不像你平日的手艺。”
温知味心头一紧:“枭爷,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不妥。”厉枭放下碗,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看向温知味,“只是觉得,这粥的味道……很家常。”
温知味闻言,微微一愣。
她看着那只空碗,眼神有些飘忽,声音也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遥远。
“这是……我祖父以前,最常给我做的。”
厉枭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兴味。
“说说看。”
他竟……主动开口,让她继续说下去?
温知味有些错愕,但对上厉枭那虽然依旧冰冷,却似乎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纯粹探究的眼神。
她鬼使神差地,竟真的……继续说了下去。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生病,一生病就没胃口,什么都吃不下。”
“那时候,我祖父就会给我熬这么一碗粥。”
“他说,山珍海味,龙肝凤髓,都比不上一碗热粥暖人心。食物的力量,不仅仅是填饱肚子,治愈身体。”
“更重要的,是……安抚人心。”
温知味说着,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极浅的、带着一丝温暖的弧度。
“祖父说,我们‘一味禅心’的传承,传的不是那些价值连城的秘方,也不是那些神乎其神的厨艺。”
“我们传的,是‘心’。”
“一颗……想要让食客,吃下这碗饭,喝下这碗汤时,能感觉到温暖,感觉到安心,感觉到‘活着真好’的……厨者之心。”
她说完,才惊觉自己似乎……说得太多了。
她赶紧低下头,心中有些忐忑不安,生怕自己这番“大放厥词”,又触了这位爷的哪根逆鳞。
院子里,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
厉枭久久没有说话。
他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看着眼前那个因为紧张而下意识攥紧了衣角的女人,眸光深沉,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知味被这沉默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就在她以为这位爷下一秒就要开始嘲讽她“天真”、“愚蠢”的时候。
厉枭却只是淡淡地,吐出了西个字。
“有点意思。”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温知味却感觉,两人间那堵看不见的、由恐惧和戒备筑成的厚重冰墙,……在刚才那个关于“厨者之心”的故事的温度下,极其不易察觉地,融化了那么……极其微小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