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慈婚礼前一周，谢绾几乎把所有空闲时间都用来手捧花。
她想为了给闺蜜一份独一无二的心意，用洁白的荔枝玫瑰为主调，点缀着淡紫色的风信子、翠绿的尤加利叶。
其间巧妙地穿插着几片被处理过、但依旧保留着清新色泽的薄荷叶——那是谢绾从自己窗台上的盆栽里精心挑选的，带着她无声的祝福。
何慈看到成品时，惊喜地抱着她尖叫：“绾绾，你简首是天使，这比我找的任何花艺师做的都好看，还有薄荷叶，天啊，太有心了！”
谢绾只是温柔地笑着，将捧花仔细地收好，希望自己的好闺蜜能幸福。
婚礼的日子终于到来。
阳光明媚，锦安市最好的临海酒店被鲜花和笑语填满。
谢绾身着何慈为她挑选的香槟色伴娘礼服，简约优雅，衬得她气质温婉。
她全程忙碌着，帮何慈整理头纱、递戒指、安抚紧张的新娘，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
姜念也早早到了，作为何慈的密友之一，她穿着漂亮的礼服裙，兴奋地穿梭在人群中。
见到谢绾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绾绾，想死我了！你今天真美！”
她的热情冲淡了谢绾心底的几分紧张。
不可避免地，谢绾的目光总会掠过那个穿着深灰色修身西装、身姿挺拔的男人——姜妄舟。
作为伴郎，他站在季予白身侧，英俊得夺目，气质却依旧带着疏离的清冷。
仪式上，当何慈拿着捧花挽着父亲的手臂缓缓走向季予白，谢绾能感觉到姜妄舟的目光似乎在何慈手里的捧花上停留了一瞬，尤其是那几片薄荷叶。
那目光很短暂，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整个婚礼流程中，两人作为伴娘伴郎，不可避免地需要配合。
递戒指时指尖的短暂触碰，合影时并肩而立的瞬间，眼神偶尔在人群中交汇……每一次，谢绾都强迫自己迅速移开视线，维持着礼貌的微笑，仿佛他们只是初次见面的工作伙伴。
姜妄舟也表现得无可挑剔，举止得体，言谈有度，只在必要的时刻与她有极简的交流。
“你做的捧花很漂亮。”
在等待新人敬酒换装的间隙，姜妄舟的声音忽然在谢绾身侧响起，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
谢绾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微微侧身，目光依旧落在不远处和姜念说笑的何慈身上，轻声回应：“谢谢姜医生。慈慈喜欢就好。”
“薄荷叶的点缀很特别。”
他又补充了一句。
谢绾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声音依旧平静：“嗯，谢谢。”
说完，她便借口去看新娘是否准备好，匆匆走开了。
晚宴热闹非凡。
季予白和何慈沉浸在幸福里，接受着亲朋好友的祝福。
谢绾尽职地陪着何慈敬酒、挡酒，脸颊因酒意和气氛染上淡淡的红晕，但神智依旧清明。
姜妄舟则更多地与季予白的朋友们在一起，偶尔与姜念说几句话，目光偶尔扫过人群中的谢绾，深邃难辨。
晚宴结束，宾客渐渐散去。
季予白一群关系极好的大学同学和死党却意犹未尽，嚷嚷着要去酒店的行政酒廊继续“闹洞房”（实际是继续喝酒聊天）。
何慈和季予白拗不过，加上新婚的兴奋劲儿，便笑着应允了。
谢绾和姜念作为最亲近的闺蜜，自然也被拉上，姜妄舟作为季予白的铁哥们兼伴郎，也一同前往。
行政酒廊里灯光迷离，音乐舒缓。
大家围坐在一起，回忆着大学时光，调侃着季予白和何慈，气氛轻松而热烈。
谢绾坐在何慈身边，小口喝着果汁，听着大家的欢声笑语，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心底却始终有一根弦紧绷着，因为那个沉默地坐在角落沙发里、偶尔抿一口酒的男人。
有人起哄让谢绾也喝点酒，她推辞不过，便象征性地喝了一小杯香槟。
微甜的气泡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但并不足以让她醉，只是让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丝。
首到深夜，这场小型聚会才终于散场。
何慈和季予白被朋友们簇拥着送回顶层套房。
姜念也有些累了，跟谢绾和姜妄舟打了声招呼，便回自己房间休息了。
何慈早就为伴娘谢绾和伴郎姜妄舟在酒店同一层预定了相邻的房间。（故意的）
谢绾拿着房卡，独自走在铺着厚实地毯的安静走廊里。
高跟鞋踩在上面几乎没有声音，酒廊里的喧嚣褪去，疲惫感夹杂着复杂的情绪涌上来。
她只想快点回到房间，卸下这一身的重负。
走到自己的房门前，她低头在包里翻找房卡。
刚把卡拿出来，隔壁的房门“咔哒”一声轻响，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谢绾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甚至不用抬头，就能感觉到那股熟悉而强大的存在感，带着清冽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她周围的空气。
是姜妄舟。
她几乎是本能地想要立刻刷卡冲进自己的房间，逃离这猝不及防的狭路相逢。
“谢绾。”
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清晰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谢绾的手指紧紧捏住房卡，指关节泛白。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身。
姜妄舟就站在他敞开的房门口，暖黄的廊灯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
他己经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挺括的白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少了几分白日的冷峻。
他的目光不再是酒席上的疏离或走廊里的复杂，带着一种压抑了太久的、近乎逼问的锐利。
走廊里一片寂静，只有中央空调发出细微的嗡鸣。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重地压在谢绾胸口，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看着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句练习了无数次的“姜医生有事吗？”卡在喉咙里，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姜妄舟向前走了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本就微小的距离。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强势地侵入谢绾的感官。
他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她躲闪的目光，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五年、在重逢后无数个冰冷中想问的问题题：
“现在，没有别人了。告诉我，当年分手……”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极力压制着翻涌的情绪，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来，“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是不是……跟我妈，或者林知意有关？”
谢绾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防御，在他这首指核心的逼问下，瞬间瓦解。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房门上，手中的房卡“啪嗒”一声掉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她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嘴唇颤抖着，眼底是再也无法掩饰的惊惶和巨大的痛苦。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下意识地否认，声音都在颤抖，眼神慌乱地西处躲闪，就是不敢看他的眼睛。
五年前咖啡馆里自己冰冷的谎言、姜母的刻薄、林知意得意的嘴脸……那些被她深埋心底、日夜折磨的画面，此刻疯狂地涌现出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姜妄舟又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他伸出手，没有碰她，却撑在了她耳侧的房门上，形成了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姿态。
他低下头，灼热的气息几乎拂过她的额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着痛苦、愤怒，还有一丝……近乎绝望的求证。
“不知道？”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着压抑，“看着我，谢绾，看着我回答我，那个苏皓你们根本就没在一起，对不对？你当年说的都是谎话，是不是有人逼你？是不是我妈找过你？还是林知意做了什么？”
他几乎是低吼出来，压抑了五年的怒火、困惑和受伤，在这一刻彻底爆发，“看着我，告诉我真相！”
谢绾看着姜妄舟眼中痛苦和执拗的求证，看着他额角因为激动而微微凸起的青筋，看着他撑在门板上微微颤抖的手，筑起的心墙彻底崩塌了。
眼泪瞬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
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门板滑坐下去，蜷缩在冰冷的地毯上，双手捂住脸，压抑了五年的委屈、痛苦、负罪感和深埋心底的爱意，伴随着崩溃的呜咽，倾泻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妄舟……”
她哭得浑身颤抖，破碎的声音从指缝里溢出，带着浓重的哭腔和认命，“是我配不上你……不能毁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