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轰鸣被江风吞没，顾瑾川驾驶着改装过的黑色跑车。他脸色苍白，左手紧握方向盘，受伤的右臂被沈栀晴用撕下的衬衫布条草草包扎着，暗红的血迹仍在缓慢洇开。
“你确定甩掉他们了？”沈栀晴紧盯着后视镜，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暂时。”顾瑾川的声音有些沙哑，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眼神锐利如初，“老头子动用了‘黑卫’，不是普通保镖。他们装备了短时屏蔽追踪信号的装置，但我的车做了反制处理，他们需要时间重新定位。”他瞥了一眼沈栀晴紧握的拳头，“东西还在？”
沈栀晴摊开手掌，那枚光滑的黑色立方体静静躺在掌心，此刻温顺得像块普通的石头。“在。它…刚才为什么会那样？”
“不知道。”顾瑾川的眉头锁得更紧，“强烈的情绪？特定的生物特征？或者两者都有。姑姑…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体质？天赋？”
沈栀晴努力回忆：“家里很少提她…只说她聪明绝顶，心气很高，是当年最年轻的物理学博士。特别的地方…”她摇摇头，“没印象。不过，我父亲偶尔会看着我出神，说我的眼睛很像她，不是颜色，是…神采。”
顾瑾川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不再追问。车子拐进一片废弃的工业区，最终停在一栋不起眼的旧仓库后门。他熟练地输入密码，厚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开。
仓库内部别有洞天。外表破败，内里却被改造成一个充满科技感的临时安全屋。各种电子设备闪烁着待机的微光，角落里堆放着应急物资，一张简易行军床铺着干净的床单。
“这是我一个…朋友的据点，绝对安全。”顾瑾川解释了一句，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角落的医疗箱。
沈栀晴环顾西周，目光落在占据一整面墙的监控屏幕上，上面分割着仓库周边各个角度的实时画面，暂时一片寂静。“你经常需要这种地方？”她忍不住问。
顾瑾川扯掉染血的临时包扎，露出臂上那道伤口。他咬着牙，用消毒水清理创面，动作熟练却因疼痛而微微颤抖。“有备无患。”他含糊地回答，额头的汗珠滚落下来。
看着他强忍痛楚的样子，沈栀晴心里那点因他隐瞒而产生的怨气消散了大半。她沉默地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镊子和纱布：“我来。”
顾瑾川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只是低声道：“谢谢。”
处理伤口的过程在沉默中进行。沈栀晴的动作算不上多么温柔娴熟，但足够专注和小心。冰凉的药膏涂抹在灼伤的皮肉上，顾瑾川肌肉紧绷，却一声不吭。昏黄的灯光下，两人靠得很近，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疼就说。”沈栀晴低着头，用纱布小心地缠绕。
“习惯了。”顾瑾川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比这更糟的也不是没挨过。”
沈栀晴包扎的手顿了一下。她想起之前他展现的那些装备，那些远超普通高中生的反应和能力。“你…一首在防备他？你父亲？”
顾瑾川扯了扯嘴角，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从小就知道他不是什么慈父。只是没想到…”他看向被沈栀晴放在旁边操作台上的黑色立方体，眼神复杂，“…他的‘事业’这么‘伟大’。”
伤口处理完毕。顾瑾川活动了一下手臂，疼痛让他吸了口冷气，但行动无碍。他走到操作台前，目光灼灼地盯着立方体：“现在，轮到它了。”
沈栀晴也走过来，心情复杂：“你真的觉得我们能…控制它？你父亲研究了二十年都打不开。”
“他打不开，是因为钥匙不是你。”顾瑾川转头看她，琥珀色的眼眸在灯光下异常明亮，“试试看，小栀栀。就像在厨房那时一样，集中精神，想着…想着你姑姑，想着你要知道的真相，或者…”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想着刚才有多危险，多愤怒。”
沈栀晴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立方体冰冷的表面。触感光滑，没有任何反应。她闭上眼睛，努力回忆姑姑那张在旧报纸上明媚的笑脸，回忆父亲偶尔流露的哀伤，回忆顾凯那冷酷而贪婪的眼神…还有刚才在顾家书房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刺耳的武器嗡鸣、顾瑾川挡在她身前时绷紧的后背…
愤怒、悲伤、不甘、还有…一丝对身边这个人的担忧。种种情绪在她心中翻涌、交织、升腾。
突然，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麻痒！
沈栀晴猛地睁开眼。只见黑色立方体表面，那熟悉的幽蓝光纹再次浮现，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低沉的嗡鸣声在寂静的安全屋内响起，并不刺耳，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
“成了！”顾瑾川低呼，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迅速打开旁边一台连接着复杂线路的终端设备，“稳住！保持这种状态！我需要捕捉它的能量波动和数据流！”
沈栀晴咬紧牙关，努力维持着情绪的激荡。立方体的光芒越来越盛，嗡鸣声也渐渐加强，甚至让桌面上的细小灰尘都开始微微震颤。
终端屏幕上，瀑布般的数据流疯狂滚动。顾瑾川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快得只剩残影，他的眼神专注得可怕，完全沉浸其中。
“它在传输！是加密的…很复杂…但结构在解析…”他语速极快，带着压抑的兴奋，“不是简单的数据包…更像…记忆碎片？或者…感官投射？”
就在这时，立方体的光芒骤然暴涨，嗡鸣声变得尖锐刺耳！沈栀晴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指尖传来，仿佛要将她的意识都拉扯进去！
“啊！”她惊叫一声，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顾瑾川一把按住！
“别松手！它在建立连接！坚持住！”顾瑾川的声音带着急切，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面的数据流变得狂暴而混乱。
沈栀晴头痛欲裂，视线模糊。在扭曲的光影中，她仿佛看到了一些破碎而飞速闪过的画面：
冰冷的金属穹顶下，无数闪烁着奇异光芒的晶体阵列，发出低沉的共鸣
一片焦黑的、布满巨大几何裂痕的大地，天空是诡异的紫红色…
一个模糊的背影站在高耸的观测窗前，窗外是璀璨却陌生的星海…背影回头，轮廓竟依稀像…沈明月？
一张布满复杂符号和回路的图纸一闪而逝，其中一个被红圈标注的装置核心，其结构与…黑色立方体惊人地相似！
最后，是一个刺耳的、不断重复的警告符号，伴随着一个断断续续、冰冷的女声：“…临界点…不可逆…毁灭…密钥…唯一…阻止…”
“不——！”剧烈的头痛和强烈的眩晕感让沈栀晴再也支撑不住，猛地抽回了手！
“啪嗒！”立方体表面的光芒瞬间熄灭，恢复了死寂的黑色，从操作台上滚落在地。
安全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设备风扇的低鸣和两人粗重的喘息。
沈栀晴脸色惨白，捂着额头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冷汗浸湿了后背。刚才那些画面带来的冲击和不适感仍在脑中翻腾。
顾瑾川也像是耗尽了力气，靠在操作台边，胸口剧烈起伏，但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屏幕上最后定格的一幅解析图——正是那张标注着红圈的装置图纸，以及旁边解析出的一行残缺代码。
“你看到了什么？”他喘着气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碎片…像噩梦…”沈栀晴声音虚弱，“金属穹顶…焦黑的大地…星空…还有…图纸…警告…”
“警告？”顾瑾川追问，“什么样的警告？”
“临界点…不可逆…毁灭…密钥…唯一…阻止…”沈栀晴努力回忆那冰冷的女声，“那声音…有点像…又不太像…我姑姑？”
顾瑾川的脸色变得极其凝重。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立方体，小心翼翼地放回操作台，目光落在屏幕的图纸上。
“我看到了图纸，还有这个。”他指着那行残缺代码，“这不是己知的任何编程语言。但核心逻辑指向一个东西——一个巨大的能量约束装置。而那些‘未来幻影’…”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如刀，“恐怕不是‘礼物’，而是‘灾难’的预告片。”
沈栀晴的心沉了下去：“你是说…我姑姑发现的，是未来某个毁灭性的灾难？”
“更像是…一场正在进行、而且可能被加速的灾难。”顾瑾川指着图纸上那个被红圈标注、类似立方体的核心结构，“这个东西，图纸上标注为‘稳定锚点’或‘密钥’。而你手里的这个…”他看向黑色立方体，“可能就是图纸上那个装置的…核心组件？或者…钥匙？”
他猛地转向沈栀晴，眼神灼热：“那个警告说‘密钥…唯一…阻止’。小栀栀，也许我姑姑留下的不是什么宝藏，而是…阻止灾难的钥匙！而那个‘临界点’…可能就和老头子这些年不顾一切想要复现的未来科技有关！他在玩火！他在加速那个毁灭的未来！”
这个推断带来的震撼远超之前的任何秘密。沈栀晴怔怔地看着顾瑾川，又看向那枚看似普通的黑色立方体。
就在这时，墙上的监控屏幕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其中一个画面亮起红光，显示仓库东侧外围的隐蔽传感器被触发了！
“他们找到这里了！”顾瑾川瞬间从沉思中惊醒，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比我想的快！‘黑卫’里果然有追踪高手！”
他迅速关闭所有非必要设备，抓起背包：“拿上立方体！我们得立刻转移！”
沈栀晴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一把抓起操作台上的黑色立方体塞进口袋。冰冷坚硬的触感让她心神稍定。
“去哪？”她问，声音己恢复冷静。
顾瑾川快速检查了一下武器——一把造型奇特的紧凑型手枪，显然不是普通货色。“去一个老头子绝对想不到的地方。”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拉起沈栀晴的手，“圣樱高中。”
“学校？！”沈栀晴愕然。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顾瑾川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带着点痞气的弧度，但眼神却无比认真，“而且，我们需要一个能接触到顶级物理实验室的地方。有些数据，光靠我这里的设备解析不了。圣樱的‘创研中心’，正好有我们需要的东西。”他顿了顿，补充道，“更重要的是，明天是全市高中科技展，学校人山人海，是最好的掩护。”
仓库外传来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脚步声。
“没时间解释了！走！”顾瑾川拉着沈栀晴，迅速闪入安全屋深处一道隐蔽的逃生通道。厚重的金属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外面逐渐逼近的危险。
通道狭窄而黑暗，只有顾瑾川手中微型手电发出微弱的光芒。沈栀晴紧跟着他，口袋里的立方体仿佛带着某种重量，也带着一个刚刚揭开的、令人窒息的真相。
阻止灾难的钥匙…加速毁灭的疯子…还有身边这个，在黑暗中紧握着她手、准备重返校园战场的“纨绔”大少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