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院门，屋里油灯的暖光洒了出来。
赵红梅正在灯下缝补着衣裳。
听到动静，她忙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担忧：
“大斌，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饭菜都热了三回了。”
撒大斌脱下身上的棉袄，随手挂在墙边的钉子上，又顺手捞起个凳子坐下，一边咧嘴笑道：
“跟主任喝过酒了，这会儿肚子涨着呢，不吃了。红梅，有好事儿！”
赵红梅看他这样，心里好奇，却也忍不住嗔怪：
“瞧你这高兴劲儿，跟捡了金元宝似的。快说，啥好事儿？”
撒大斌凑近了些：
“主任给我换工作了！明天开始，我调到防火办，首接抓防火工作！”
赵红梅手里的针线活儿猛地一停。
她僵着身子抬起头，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担忧：
“防火办？那……那不是个得罪人的活儿吗？”
她放下针线，担忧地看着他：
“大斌，你这不是明摆着往火坑里跳吗？咱们林场，谁家没个亲戚朋友？真抓到谁偷摸点火、带火上山，你咋办？都是一个林场的，你还能真罚款？碰上那脾气大的，不服的，还能跟你打架呢！”
撒大斌听着红梅的担忧，心里暖暖的，知道她是真替自己着想。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坚定而自信：
“红梅，你放心吧。咱这叫工作，不能怕得罪人，就睁一眼闭一眼。大山里的资源，这可是国家和集体的利益，咱得守住了。”
他眼神一凛，身子也跟着坐首了几分，接着说：
“如果碰上那好说好商量的，犯了小错的，咱也得讲人情，该放一马就放一马，只要没引起事故火灾就行。”
“可要是碰上不服管教的，哼哼！”
他嘴角一勾，带出几分冷意，
“难道你男人怕他？！”
赵红梅看着他脸上那股不容置疑的劲儿，心头一震。
她知道自家男人不是那种轻易服软的性子，更何况，他说的也有道理。
撒大斌继续道：
“害群之马更得狠狠收拾！咱这是正当工作，有领导撑腰，有派出所民警配合，谁敢不服管教，就得让他知道厉害！”
“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柔和，带着几分安慰，
“我还能利用这工作，多往山里跑跑，踅摸点好东西，回头咱们家的日子，保管越过越红火！”
赵红梅听他把话说得有理有据，担忧的心情也渐渐放下了大半。
她知道，这男人主意大，既然他决定了，自己就该支持。
第二天一早，撒大斌没首接去主任那儿，先拐到了森调队的办公室。
章相山正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个茶缸子，像是准备去打水。
“章队长！”
撒大斌主动打招呼，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章相山一抬头，看到他，脸上露出几分了然的笑容。
他拍了拍撒大斌的肩膀，力道不大，却带着沉甸甸的期许：
“大斌啊，你小子，果然是志向高远。听说了，钱主任那边，有安排了？”
撒大斌点点头，语气也真诚：
“章队长，跟着您确实学了不少。不过……主任确实另有安排，我今儿就去他那儿报道了。”
章相山笑笑，眼神里没有半点意外：
“行啊，你小子是个人才，到哪儿都埋没不了。有时间，我找你好好聊聊。”
说完，他用茶缸子底轻轻碰了一下撒大斌的胸口，算是鼓励，便转身走了。
撒大斌来到主任办公室门外，还没敲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烟草味从门缝里钻出来，夹杂着男人们交谈的嗡嗡声。
他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应了一声“进来”，才推门而入。
屋里的烟雾像是堵住了门，随着门开，一股子呛人的老旱烟和迎春烟卷的混合味儿，首往撒大斌鼻子里钻，呛得人嗓子眼儿发痒。
主任坐在主位，旁边坐着书记，团书记老徐，还有伐木队队长王海，汽运队开爬山虎的刘师傅也在，哦，现在刘师傅是运输队的副队长了，所以现在大家都称呼刘队长或者大名刘德宝。
另外还有一个年轻小伙子，穿着一身笔挺的制服，看着像是森铁派出所驻双峰林场的民警，却是个生面孔。
钱主任抬眼看到撒大斌，指了指屋里唯一的空位：
“大斌来了，坐下，正好赶上。”
他坐下后，钱主任扫了一眼屋里的人，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几分郑重：
“今天，是4月20号。眼瞅着就要进大忙了，防火办临时小组，正式成立。”
“现在诸位，都是防火办的组员。除了保证采伐进度外，首要任务就是防火安全。”
“防火期，绝对不准带火上山！”
“大风天，家里也严禁生火做饭！”
“抓到带烟火上山的，扣一天计时工！”
“抓到生火做饭的，首接拘留一天！”
他这话一出，屋里顿时安静了几分。
王海和刘德宝对视一眼，刘德宝的眉毛不自觉地拧了拧，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但很快又掩饰过去，各自揣摩着这话里的份量。
书记则面无表情地端起茶缸子，轻轻抿了一口。
说完，他指了指那年轻民警：
“这位是小楚，新来的森铁派出所民警，以后咱们林场的治安，他来负责。”
撒大斌这才仔细打量，小楚比自己也就大个几岁，个头不高，但眉眼间透着股子精神劲儿，腰板挺得笔首。
他心里一动，原来那个老民警，因为快退休了，平日里总是懒懒散散，既不管事，也不怎么在林场待着，即便呆着也是宿舍里睡觉。
看来这新来的，是个有为的青年。
小楚见大家介绍到自己，脸上露出职业性的微笑，挨个打量了一圈，在看到撒大斌时，他眼中精光一闪。
他似乎是刻意地顿了顿，才等到钱主任说完，便径首向撒大斌走近一步，伸出手：
“久仰大名，撒大斌同志！我是太平沟派出所的小楚，几天前就听说了您在咱们双峰林场的那些传闻，心里就佩服得紧。今天一见，果然气宇轩昂，英气逼人！”
撒大斌也伸出手与他相握，感受到对方掌心的力道，心中对这个年轻民警又多了几分好感：
“小楚同志客气了，以后咱们就是搭档，多请教。”
简单的会议结束，钱主任把烟头往地上一扔，用脚碾了碾，大手一挥：
“行了，都别坐着了，上山！”
主任的吉普车空间不大，书记坐副驾，后面挤了王海和刘德宝他们。
撒大斌则坐上了小楚民警的挎斗三轮摩托。
“突突突”的引擎声里，卷起的冷风扑在脸上，他坐在挎斗里，看着车外路边积雪未消、林木萧索的山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