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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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归途杀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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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古道烟云
作者:
竹叶沐墨
本章字数:
7082
更新时间:
2025-06-07

冰冷的雪沫如同细密的钢针,疯狂地抽打在脸上,带来麻木的刺痛。狂风在陡峭的山谷中凄厉地尖啸,卷起漫天雪尘,将天地搅成一片混沌的惨白。能见度不足十步,连方向都难以辨别。

崔远峰抱着朱明玉,蜷缩在一块巨大的、背风的山岩凹陷处。朱明玉的身体冰冷僵硬,如同没有生命的玉石,只有鼻翼间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带着血腥气的呼吸,证明着雪魄金参仍在顽强地吊住她最后一线生机。三天……只有三天!这念头如同沉重的枷锁,死死勒住崔远峰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窒息的痛楚。

阿桑紧贴在岩石的另一侧,肩头渗出的鲜血己经将包扎的布条彻底染透,在刺骨的严寒中凝结成暗红色的冰晶。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冻得发紫,但那墨绿色的眼眸却依旧如同淬火的寒冰,锐利、警惕,死死盯着风雪弥漫的来路——那片高耸陡峭、隐藏着云隐寺古刹的灰色崖壁。

风雪如怒涛般翻滚,视线一片模糊。然而,就在那片混沌的、被风雪撕扯的崖壁之上,一点橘红色的光芒,如同鬼魅的眼瞳,顽强地穿透了雪幕,在灰白的混沌中若隐若现!

不是万家追兵那种短暂晃动的、带着慌乱的手电光!这光芒更加稳定,更加……执着!像是一盏……在狂风暴雪中点燃的、指引着什么的……灯笼?!

崔远峰的心瞬间沉入了冰海深渊。一股比这雪山寒风更加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万家追兵?不,不像!那些豺狼刚刚在古刹里吃了大亏,死伤惨重,又被狼群拖住,绝不可能这么快、这么精准地重新组织起来,更不可能在这种鬼天气里点灯暴露自己!那会是谁?这鹰愁涧的绝壁深处,难道还藏着另一股势力?是敌?是友?还是……更加致命的未知?

“灯笼……”崔远峰的声音嘶哑,被风撕扯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无法掩饰的惊疑和沉重。

阿桑没有回头,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墨绿色的瞳孔死死锁定着那点飘摇的橘红,眼神中除了警惕,更深处似乎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有忌惮,有疑惑,甚至……有一丝极其隐晦的、仿佛被触及逆鳞般的……冰冷怒意?

“走!”阿桑嘶哑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沉重的死寂。她猛地收回目光,不再看那盏如同附骨之疽般的诡异灯笼。她艰难地撑起身体,肩头的伤口被牵动,让她眉头紧锁,闷哼了一声,但动作却异常坚决。她指了指风雪更加狂暴的、通往山下方向的深谷,“不能停!他们……很快会来!”

他们?指的是灯笼的主人?还是万家追兵?崔远峰心中警铃大作!阿桑的语气如此笃定,仿佛对那灯笼主人的追踪能力有着深刻的认知!这更印证了他心中的不祥预感!

没有时间犹豫!崔远峰咬紧牙关,将怀中冰冷的朱明玉抱得更紧,用自己残存的体温去温暖她。他跟着阿桑,一头扎进了狂暴的风雪之中,向着更加陡峭、更加未知的深谷亡命奔逃!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厚厚的积雪深可及膝,每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拔出脚。狂风卷着雪粒子,劈头盖脸地砸来,打得人睁不开眼。脚下的岩石被冰雪覆盖,湿滑无比,稍有不慎便会滚落深渊。寒冷如同万千钢针,穿透衣物,狠狠扎进骨髓深处。

阿桑在前方引路,她的动作因肩伤而显得有些僵硬,但在风雪中辨识方向和选择路径的能力却惊人地精准。她仿佛对这片被冰雪覆盖的死亡之地有着某种奇特的感应,总能避开最危险的冰裂缝和松软的雪窝,在看似绝壁的地方找到勉强可以下脚的凸起。她的背影在狂舞的雪幕中若隐若现,如同一个沉默而执着的幽灵。

崔远峰抱着朱明玉,艰难地跟在后面。他的体力在急剧消耗,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冰碴。朱明玉冰冷的身体像一个沉重的负担,但更是他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他不敢回头,不敢去想那盏如同索命符般的灯笼是否还在跟着,只能将全部意志力都集中在脚下,集中在怀中那微弱的心跳上。

风雪越来越大,天色也愈发昏暗。他们在这片白色的炼狱中不知跋涉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就在崔远峰感觉自己即将力竭倒下之时,前方引路的阿桑突然停住了脚步。

“前面……有路!”阿桑嘶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崔远峰奋力抬起头,透过迷蒙的风雪望去。只见前方陡峭的山势似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转折,一条相对宽阔、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的峡谷展现在眼前。峡谷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绝壁,中间较为平坦,隐约可见被积雪半掩的、似乎是……车辙印的痕迹?!

有路!而且看起来是古道的主干道!这意味着他们终于冲出了鹰愁涧最险峻的核心区域,进入了相对熟悉的古道范围!只要沿着这条路下去,就有可能找到人烟,找到救治朱明玉的希望!

一股绝处逢生的狂喜瞬间涌上崔远峰心头!他几乎要欢呼出声!

然而,阿桑接下来的动作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他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阿桑没有立刻踏上那条看似生路的峡谷,反而极其警惕地伏低了身体,如同狩猎前的雪豹。她墨绿色的眼眸锐利如刀,仔细扫视着峡谷入口两侧的崖壁,以及前方被积雪覆盖的路面。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片看似平坦的雪地上,那里……似乎有些过于平整了?与周围被风吹出波纹的雪面截然不同!

陷阱!

一个冰冷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崔远峰!万家!万震山那条毒蛇,绝不会轻易让他们逃出生天!他一定在古道出口设下了埋伏!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阿桑显然也察觉到了异常。她示意崔远峰不要动,自己则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向前挪动了几步,靠近那片可疑的区域。她蹲下身,从背包里抽出一根备用的、相对结实的木棍,小心翼翼地伸向那片平整的雪面边缘,轻轻拨动……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冰层碎裂的脆响!

平整的雪面瞬间塌陷下去一小块!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被薄冰覆盖的幽暗!是伪装得极其巧妙的……冰裂缝陷阱!一旦踩上去,立刻粉身碎骨!

崔远峰倒吸一口冷气!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这还不是全部!阿桑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继续扫视。很快,她又在峡谷入口两侧的崖壁上,发现了几个极其隐蔽的、被积雪覆盖的突出岩石。岩石下方,似乎系着……几根几乎透明的、紧绷的丝线?!丝线连接着上方堆积的、摇摇欲坠的雪块和碎石!

绊索!触发雪崩或落石的致命机关!

好一个天罗地网!万震山!你真是处心积虑,要将崔家赶尽杀绝!

狂喜瞬间化为冰冷的绝望和滔天的恨意!崔远峰死死盯着那条看似生路、实则通往地狱的峡谷入口,牙齿几乎要咬碎!

“绕路!”阿桑当机立断,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指向峡谷一侧更加陡峭、布满嶙峋怪石和倒挂冰凌的绝壁,“那边!贴着崖壁走!避开开阔地!”

没有选择!崔远峰抱着朱明玉,跟着阿桑,再次踏上了更加艰难、更加危险的亡命之路!他们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冰冷的崖壁,在陡峭的岩石和倒悬的冰锥间艰难挪移。脚下是万丈深渊,头顶是摇摇欲坠的冰雪,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与死神擦肩。

风雪似乎小了一些,但天色己经完全暗了下来。黑暗如同巨大的幕布,沉沉地笼罩了雪山。只有呼啸的风声和脚下积雪被踩实的咯吱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寒冷和疲惫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啃噬着他们的意志力。朱明玉的气息更加微弱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就在崔远峰感觉自己的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意识都开始模糊之时。

“等等!”阿桑猛地停下脚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警惕!她身体瞬间绷紧,墨绿色的眼眸如同探照灯般,死死锁定前方不远处、一片被巨大阴影笼罩的乱石堆!

崔远峰心头一凛,立刻停下,屏住呼吸。他顺着阿桑的目光望去。风雪中,那片乱石堆似乎并无异常,只是几块巨大的岩石在黑暗中投下扭曲的阴影。

然而,阿桑那如同野兽般敏锐的首觉,却捕捉到了阴影中……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呼吸声?!还有……一种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金属反光?!

不是追兵!是另一种……更加原始、更加致命的猎杀者!

阿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中的毛瑟C96,枪口如同毒蛇的信子,无声无息地指向那片阴影。她的呼吸几乎停止,全身的肌肉调整到最佳状态,等待着那致命的一刻!

崔远峰也意识到了危险!他抱着朱明玉,身体紧贴冰冷的崖壁,另一只手悄然摸向腰间的驳壳枪!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

突然!

“嗷——呜——!!!”

一声凄厉、暴戾、充满饥饿和嗜血渴望的狼嚎,如同地狱的号角,猛地从前方那片阴影之中炸响!紧接着,两点幽绿、如同鬼火般的光芒,在黑暗中骤然亮起!死死锁定了崔远峰和阿桑!

不是一头!是……一头体型异常巨大、如同小牛犊般的……独眼头狼!它不知何时己经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他们的前方,堵住了去路!那双仅存的独眼中,闪烁着冰冷、残忍和贪婪的光芒!它强壮的后腿微微弯曲,锋利的獠牙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咆哮!

前有独狼拦路!后有万家追兵和那盏如影随形的诡异灯笼!怀中是命悬一线的爱人!

真正的……绝杀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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