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 年霜降,京杭大运河漕运码头的晨雾里掺着刺骨的湿冷。苏明远的牛皮靴踩过青石板,鞋跟碾碎了半片剥落的金箔 —— 那是从死者面部剥落的戏曲脸谱贴金,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暗紫色。
"苏法医,第七个了。" 穿灰布衫的巡警罗九搓着冻僵的手指,警服领口还沾着昨夜的霜花,"每个死者都是漕运商会的人,面部都画着不同的戏曲脸谱,连班主老刀都没能幸免。"
码头上的漕船传来沉闷的汽笛,惊飞了栖息在吊杆上的寒鸦。苏明远蹲下身,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杏仁味 —— 那是砒霜中毒的特征。死者眼睑微睁,角膜浑浊却带着极细的金粉,与脸谱的贴金层成分相同。
"死亡时间在子时三刻。" 他的手指划过死者僵硬的下颌,发现臼齿间卡着半片靛蓝色颜料,"不是普通的戏妆,是掺了砒霜的矿物颜料。顾小姐,劳烦看看死者袖口。"
顾晚清的墨绿旗袍掠过满地的漕运单据,手中的海鸥相机 "咔嚓" 定格死者紧攥的拳头:"是半张漕运通关文牒,印章模糊,但能看出是 ' 漕运商会 ' 的火漆。" 她忽然望向远处的戏班篷车,帆布上的京剧脸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苏先生,脸谱的画法很讲究,这是《铡美案》里的包公脸,主色调黑红,却在印堂多画了笔金粉。"
罗九的警棍敲在石墩上,震落几片枯黄的梧桐叶:"老子问过戏班的人,说这种画法叫 ' 金粉泣血 ',只有班主老刀会。可老刀三天前就死了,死时脸上画的是《霸王别姬》的项羽脸,跟这包公脸的手法一模一样!"
苏明远的手指抚过死者眉骨,发现皮肤下有极细的针孔:"不是简单的毒杀。砒霜被制成粉末掺入油彩,通过面部毛细血管进入血液,同时针孔注射了某种神经毒素 —— 和三天前老刀的死因相同。" 他忽然抬头,望向漕运商会的飞檐,"顾小姐,查商会近半年的漕运清单,特别是运往南洋的货物。"
顾晚清的笔尖在笔记本上疾走,忽然听见码头尽头传来争吵。穿黑马褂的中年男子正推搡着戏班学徒,腰间的漕运腰牌在晨光中闪光:"老子是商会的账房先生!老刀死了,戏班就得滚出码头!"
"赵先生," 顾晚清的镁光灯闪过,"老刀死前正在排《漕运记》,讲的是乾隆年间漕帮秘事,您对此似乎特别在意?"
账房先生的脸色青白交加,忽然指着苏明远手中的验尸报告:"法医大人,老刀脸上的项羽脸,眼窝涂的是朱砂吧?我听戏班的人说,朱砂配砒霜,是漕帮早年处决叛徒的毒妆......"
苏明远的视线掠过死者眼睑的金粉,忽然想起老刀尸体上的细节 —— 项羽脸的眼角有三滴金粉泪,与眼前包公脸的印堂金粉,正好组成漕帮图腾 "三滴水"。他忽然轻笑,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冷:"赵先生对戏妆如此熟悉,不如解释下,为何每具尸体的指甲缝里,都有漕帮秘制的防水船漆?"
罗九的警棍突然横在账房先生颈侧:"老子想起来了!三天前在老刀的戏箱里,发现过和你同款的船漆!说!是不是你给老刀画的脸谱?"
账房先生的膝盖突然发软,扑通跪地:"是... 是会长让我干的!老刀发现了商会私运鸦片的证据,会长说漕帮有 ' 毒妆处决 ' 的规矩,让我伪装成戏班人作案......"
更夫的梆子声在远处敲响卯时,漕运码头的雾突然浓了起来。苏明远望着戏班篷车上的脸谱,忽然发现每幅脸谱的嘴角都多画了笔金粉,与死者面部的细节完全一致。他蹲下身,用银针刺破死者指尖,血液滴在青石板上,竟呈现出漕帮图腾的形状。
"顾小姐," 苏明远忽然说,"把每具尸体的脸谱画下来,按死亡顺序排列。" 他望向顾晚清手中的速写本,包公脸、项羽脸、曹操脸依次排开,忽然发现眉心的金粉位置连起来,正是京杭大运河的走向。
顾晚清的笔尖在地图上标出死者位置,惊呼道:"苏先生,这是漕帮的 ' 水脉图腾 '!每个死者对应运河的一个枢纽,而老刀的位置,正好是漕运商会的总部!"
罗九的警棍重重砸在石墩上:"老子这就去抓会长!他奶奶的,拿戏班的规矩当遮羞布,实则私运鸦片发横财!"
苏明远忽然拦住他,视线落在死者紧握的通关文牒上:"慢着。赵先生说会长让他作案,但老刀脸上的项羽脸,眼窝的朱砂用量精确到毫克,这不是账房先生能做到的。" 他忽然望向戏班篷车,"真正的凶手,应该懂戏曲、懂毒理,更懂漕帮的图腾密码。"
顾晚清的镁光灯照亮了篷车内侧,发现暗格里藏着本《本草纲目》,书页间夹着晒干的砒霜花瓣,旁边用小楷写着:*"黑砒三钱,配金粉七厘,油调敷面,入血封喉。"* 署名是戏班的化妆师刘师傅,而他的工具箱里,正摆着与死者面部相同的金粉罐。
"刘师傅前天就失踪了。" 顾晚清翻着戏班考勤簿,"但考勤显示,老刀死时他正在码头值班,而赵先生的供词里,却没提到他。"
苏明远的手指划过《本草纲目》的批注,忽然发现每页边角都画着极小的漕帮图腾:"刘师傅不仅是化妆师,更是漕帮的遗孤。老刀排《漕运记》触动了商会的秘密,他便用毒妆处决,既复仇又掩盖私运鸦片的真相。"
更夫的梆子声变成急促的乱响,码头东侧突然传来惊叫。当三人组赶到时,漕运会长正趴在石阶上,面部画着《白毛女》的豆腐块脸,嘴角挂着带金粉的血沫 —— 这是漕帮处决首恶的 "金粉判"。
"苏法医,会长手里攥着这个。" 罗九举起半片残破的漕运密图,上面用金粉画着运河沿线的鸦片仓库,"和刘师傅工具箱里的密图一样!"
苏明远的视线落在会长眼睑的金粉,忽然发现这次的金粉里掺着极细的银屑:"刘师傅在最后一案改变了配方,银屑能反射阳光,形成漕帮的求救信号。他不是要掩盖罪行,是要借我们的手,揭开商会的鸦片网络。"
顾晚清忽然指着密图上的标记,每个仓库都对应着戏曲脸谱的主色调:"黑砒对应包公脸,朱砂对应项羽脸,银屑对应豆腐块脸,刘师傅用戏妆密码,把鸦片仓库的位置刻在了死者脸上。"
漕运码头的雾渐渐散去,露出运河水面的漕船,船帮上的漕帮图腾在阳光下格外清晰。苏明远望着戏班篷车上的脸谱,忽然明白,刘师傅用毕生的戏曲功底,完成了一场悲壮的复仇 —— 用毒妆处决仇人,用脸谱密码传递证据,让漕帮的冤魂,借法医的银针、记者的笔尖、巡警的警棍,得以昭雪。
"顾小姐," 苏明远忽然说,"标题就叫《漕运码头?血色脸谱》,副标题......" 他望向运河的粼粼波光,"《戏妆里的运河密码》。"
顾晚清点头,笔尖在笔记本上落下:"漕运码头的血色脸谱,是凶手的复仇密码,也是漕帮的泣血控诉。当苏明远的银针戳破毒妆,当罗九的警棍敲开密图,那些藏在戏腔里的冤屈,终于随着运河的流水,流向了真相的彼岸。"
罗九挠了挠头,望着戏班学徒收殓尸体:"苏先生,那刘师傅......"
"他在运河的漕船上。" 苏明远望向远处的帆船,船尾站着个戴斗笠的身影,手中的画笔正在帆布上描绘脸谱,"漕帮的规矩,处决首恶后要远走他乡。但顾小姐的报道,会让他的戏妆密码,永远留在漕运的历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