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罗盘:上海谜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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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钟楼终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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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血色罗盘:上海谜章
作者:
沐与安
本章字数:
7488
更新时间:
2025-07-06

“叮——咚——叮——咚——”

海关大钟那洪亮、悠远、象征着午夜降临的报时声,骤然响起!如同神的号角,响彻云霄!第一声钟鸣的余音还在空气中震颤!

“咔哒!”

炸弹计时器上的数字,在钟鸣响起的瞬间,归零!刺眼的红光疯狂闪烁!致命的倒计时结束!

“不——!”霍启明和顾晚清同时发出绝望的嘶吼!

方既白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手中的镊子,在巨大的惊骇和本能驱使下,猛地刺向那团被油脂包裹的线路中最核心的一个节点!这是绝望的赌博!

然而,预料中的惊天爆炸并未发生!

炸弹计时器归零的红光依旧在疯狂闪烁,蜂鸣声尖锐刺耳,但那致命的雷管…却毫无动静!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周宗濂面具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方既白瞬间捕捉到了这微妙的迟滞!不是失效!是延迟!光敏电阻保险!这炸弹需要额外的强光信号才会最终引爆!周宗濂在等待什么?

“动手!”霍启明反应快如闪电!在周宗濂那瞬间的错愕之际,他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 两声枪响几乎同时炸开!

霍启明的子弹射向周宗濂的胸口!而周宗濂在霍启明手指扣动的瞬间,身体己如同鬼魅般向侧面滑开!子弹擦着他的大衣下摆,打在后面的黄铜阀门上,溅起一溜火星!

同时,周宗濂拄着手杖的右手手腕一翻!“咔嚓”一声机括轻响!手杖顶端那颗硕大的蝶形蓝宝石猛地弹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枪口!一道幽蓝色的光束(不是子弹,而是某种强光信号发射器)瞬间射出,目标首指主控台下闪烁着红光的炸弹!

“光敏电阻!他要手动引爆!”方既白瞬间明白了!声嘶力竭地大喊!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那道幽蓝光束即将照射到炸弹核心光敏电阻的千钧一发之际!

“砰!”

又一声枪响!来自钟机房的入口阴影处!

一颗子弹精准无比地击中了周宗濂手中那根伪装成手杖的信号发射器!金属断裂声刺耳!蝶形蓝宝石枪口连同半截手杖顶端被炸得粉碎!那道致命的幽蓝光束在击中目标前骤然熄灭、消散!

周宗濂闷哼一声,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一个趔趄,难以置信地看向门口!

阴影中,罗少卿的身影缓缓走出。他依旧穿着那身熨帖的灰色长衫,鼻梁上架着细框眼镜,只是手中多了一把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的、造型精巧的勃朗宁袖珍手枪。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镜片后的目光,冷冽如西伯利亚的寒冰,死死锁定在周宗濂身上。

“少卿?!”顾晚清失声惊呼,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幕。

“罗…助教?”方既白也愣住了。

霍启明的枪口瞬间转向罗少卿,眼神充满了惊疑和警惕!这个震旦大学的数学助教,法租界总领事的侄子,此刻竟手持武器出现在这里,还击毁了周宗濂的引爆装置?!

“是你?!”周宗濂稳住身形,看着自己手中断裂的手杖,又看向罗少卿,面具下露出的嘴角第一次失去了那掌控一切的从容,扭曲成一个狰狞的弧度,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法领馆的‘鼹鼠’!我早该想到!你父亲那个老狐狸,终究还是信不过我!”

“不是信不过你,周先生。”罗少卿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他的枪口稳稳指着周宗濂,“是信不过‘夜蝶会’的疯狂。毁灭外滩?动摇租界根基?这超出了领事馆能容忍的底线。我的任务,是监视,并在必要时…终止。” 他的目光扫过方既白和那依旧闪烁红光的炸弹,“方博士,请继续。光敏保险己排除,但计时归零,机械撞针可能随时动作,物理引爆的风险仍在!拆掉它!”

方既白猛地回神!罗少卿的话如同醍醐灌顶!他不再犹豫,镊子闪电般探入那团粘稠的油脂,凭着刚才惊鸿一瞥的记忆和对机械结构的深刻理解,精准地夹住了核心撞针联动装置的一个微小卡榫!用力一拨!

“咔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天籁般的机括解脱声响起!

计时器上疯狂闪烁的红光,骤然熄灭!那令人心悸的蜂鸣声,戛然而止!

炸弹,被解除了!

“呼…” 死寂的钟机房里,只剩下几人粗重而劫后余生的喘息。

然而,危机远未结束!

“轰隆——!!!”

一声沉闷得如同大地心脏破碎的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猛地从江边方向传来!整个钟楼都在这可怕的震动中微微摇晃!玻璃窗发出嗡嗡的哀鸣!

众人扑到窗边!

只见那艘黑色的无旗货轮,如同失控的钢铁巨兽,狠狠地、拦腰撞上了十六铺码头乙区边缘一座巨大的储油罐基座!火光!冲天而起的火光瞬间吞噬了撞击点!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更加恐怖的爆炸!油罐被撕裂!燃烧的黑色原油如同地狱之火喷泉般疯狂涌出,瞬间点燃了江面!烈焰升腾起数十米高,将半边夜空染成一片妖异的赤红!滚滚浓烟如同巨大的黑色蘑菇云,升腾而起!码头上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和爆炸声!

货轮撞击油库!虽然没有首接撞击那三座目标货仓,但引发的连锁爆炸和油污大火,瞬间将整个乙区码头变成了更加恐怖的炼狱!

“唐薇!”方既白和顾晚清同时失声!圣心医院就在码头附近!而且唐薇之前还在医院地下实验室!

周宗濂看着窗外那片燃烧的地狱,发出一阵疯狂而嘶哑的大笑:“哈哈哈!看到了吗?这就是代价!这就是反抗‘夜蝶’的下场!秩序?正义?在这熊熊烈焰面前,都是狗屁!” 他猛地撕下脸上的蝶翼面具,狠狠摔在地上!露出一张保养得宜、却因疯狂和戾气而扭曲的、属于东方汇理公司董事周宗濂的脸!

“你的疯狂,到此为止了!”霍启明枪口再次死死锁定周宗濂,一步步逼近。

“结束?”周宗濂止住狂笑,眼中闪烁着一种病态的、歇斯底里的光芒,他猛地扯开自己西装和衬衫的领口,露出脖颈和一小片胸膛!在惨白的应急灯光下,他左侧锁骨下方,赫然露出一块暗红色的、边缘清晰的蝶形胎记!那形状、那轮廓——与方既白母亲遗物胸针上的蓝宝石蝴蝶,一模一样!

“看到了吗?方博士!”周宗濂的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死死盯着方既白瞬间剧变的脸色,“这‘夜蝶’的烙印!这流淌在血液里的宿命!你的母亲,方绮云,我亲爱的‘蓝蝶夫人’…你以为她是什么反鸦片的斗士?不!她和我一样!是‘夜蝶会’最核心的成员!是这条‘黄金通道’最早的开拓者之一!蓝蝶公馆,从来不是什么避难所!那是‘夜蝶会’在上海最重要的枢纽!十年前那场大火…哈哈哈…是背叛!是清洗!她妄图带着我们的秘密投靠那些所谓的革命党!她该死!所有人都该死!只有我!只有我活了下来!继承了‘夜蝶’的意志!”

如同九霄雷霆在脑中炸响!方既白踉跄一步,脸色惨白如金纸,母亲温柔而模糊的面容在眼前碎裂,与眼前这张疯狂扭曲的脸重叠在一起!蓝宝石胸针在贴身口袋里,冰冷得如同烙铁!

“不…不可能…”方既白的声音破碎不堪。

“不可能?”周宗濂狞笑着,猛地一挥手!他身后,钟机房墙壁上悬挂的一块巨大白色幕布(原本用于遮挡备用零件),被一道不知从何处射出的强光瞬间点亮!

投影!清晰的影像在幕布上显现!

那是一张略微泛黄的黑白合影。背景是奢华典雅的蓝蝶公馆大厅。照片中央,一位穿着宝蓝色丝绒旗袍、气质高雅雍容、眉眼间与方既白有七分相似的美丽妇人,正含笑而立——正是方既白的母亲,方绮云!她的胸前,别着那枚熟悉的蝶形蓝宝石胸针!而站在她身边,亲昵地挽着她手臂的,是一个穿着考究西装、年轻英俊、意气风发的男子——正是年轻时代的周宗濂!照片上还有另外几个男女,都佩戴着不同款式的蝶形饰品,脸上带着矜持而神秘的笑容。照片一角,印着一行娟秀的花体法文:“La frérie du Papillon de Nuit - Shanghai 1921”(夜蝶会 - 上海 1921)。

铁证如山!

“母亲…”方既白如遭重击,身体摇摇欲坠,世界在他眼前天旋地转。

“还有更精彩的!”周宗濂狂笑着,又按动了一个藏在袖口的微型控制器。

投影画面切换!变成了一页泛黄的日记扫描件!字迹清秀而熟悉——是方既白母亲的笔迹!

日记内容触目惊心:

“…宗濂的计划太大胆了,利用公馆密道转运‘黑土’(鸦片)…利润惊人,但风险…杜瓦尔那条贪婪的鬣狗胃口越来越大…必须想办法摆脱他…或许,可以利用那些新来的‘反鸦片联盟’的人?借他们的手除掉杜瓦尔,再…灭口?公馆的结构图,或许可以‘无意’泄露给他们…一场‘意外’的大火,足以埋葬所有秘密和…证人…”

日记的内容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彻底击碎了方既白心中母亲最后的光辉形象!原来,母亲不是受害者,而是策划者之一!蓝蝶公馆的血案,竟源于内部的倾轧和灭口!而母亲,最终也死于自己点燃的导火索!

“不——!!!”方既白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痛苦地捂住了头,手中的镊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现在明白了吗?我亲爱的‘外甥’?”周宗濂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充满了残忍的快意,“你的血管里,流淌着和我一样肮脏的‘夜蝶’之血!这烙印,这宿命,你逃不掉!加入我!这才是你真正的归宿!让我们联手,让‘夜蝶’的翅膀,再次遮蔽这远东的天空!”

投影的光芒,映照着方既白惨白失魂的脸,映照着周宗濂疯狂扭曲的面容,映照着霍启明和顾晚清震惊而愤怒的眼神,也映照着罗少卿镜片后深不可测的目光。窗外的烈焰还在燃烧,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这座时间的堡垒,此刻成了人性与疯狂、血脉与背叛、真相与毁灭交织的最终战场。

方既白颤抖的手,缓缓伸向自己左胸的口袋,那里,躺着母亲留下的蝶形蓝宝石胸针。冰冷的宝石触感传来,他抬起头,眼中那瞬间的崩溃和迷茫,被一种深沉的、近乎死寂的悲哀和决绝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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