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璎瞬间清醒!
小孩尖锐的哭声,脚步声,尖叫,夹杂着玻璃爆裂,杂物燃烧的噼啪声,像静夜中一记惊雷。
让人毛骨悚然。
她赤脚冲到门边,一把拉开房门,火光乍亮,差点晃瞎她眼睛,头顶滚滚黑烟。
过道挤满了人,有人贪心,想背走家里大件物品,导致楼道拥堵。
“唔阻路!让带细路仔的走先!”
黎璎没耽搁一秒,转头就朝窗台冲去,身手利索地翻出窗,徒手抓住外墙水管。
有了上次经验,她全身贴着水管滑下,膝盖磨破了皮也顾不上。
只觉身侧阵阵灼烧,热浪烫得她脸发疼。
夜风猎猎,火光冲天映红了天幕。
消防车拉着鸣笛在马路上风卷残云,呼啸而过。
阿武左打方向盘,和其他车一样纷纷为消防车留出紧急通道。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漫天黑云,皱眉嘟囔了句,“失火的地方好像是龙环城寨。”
后座闭目休憩的男人,蓦地睁开眼睛。
黎璎刚逃脱危险,顺着人群往外跑,突然想到什么,脚步骤停。
一拍脑门:爷爷的遗物还有明天比赛的玉石没拿!
她回头看了眼火势,一咬牙,折返回去。
别人出,她是进。
冲进火海那刻,她脑中屏蔽了害怕,一片空白,只想赶紧拿到东西出来。
房间里面塞满乌压压的浓烟,什么都看不清。
眼睛被熏得辛辣无比,眼泪控制不住地外涌。
她只能俯低身子,西肢着地爬进去,摸索着翻找东西。
她从床脚摸出牙机,赶紧装帆布袋里,往身上一挎。
天花板开裂的墙灰,在炙烤中纷纷剥落,砸在黎璎脖子上,烫得她缩了缩头。
手在床垫里乱摸,摸到那本账本,也装进袋里。
就差明天比赛要用的玉石,和爷爷留下的那十二生肖了。
黎璎感觉呼吸困难,吸进去的每口氧气都是烟。
喉咙像被人狠狠灌进一把炽烈的烟灰,咳得她撕心裂肺。
手都己经摸到光滑的玉石表面,一时喘不上气,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头砸向水泥地面,一只宽大的手掌稳稳将她接住。
……
这场雨下得不紧不慢,檐角滴水成线,啪嗒啪嗒砸在花岗石地面上。
树枝被雨压得低垂,末梢的叶子贴上了窗,好似在垂头窥探屋内情形。
靳司丞坐在客厅沙发上,身上那件白衬衫蹭上斑斑黑灰,他侧头把大哥大夹在耳下,一手解腕表,然后把袖口挽到肘处。
上面有个猩红的伤疤。
他看了一眼,眉间折叠出两道竖纹。
电话那头接通。
李德贤正提着医疗箱过来。
靳司丞随意抬手,李德贤会意,默不作声地把药箱放桌上,动作极轻。
又招手唤来一个女佣,将地上那件带着灼气的外套收走。
“王sir,唔意思吖,知道你们今晚在忙龙环城寨的火情调查,我长话短说,有结果吗?”
……
靳司丞流畅的下颌线,慢慢绷出棱角,“助燃剂?你的意思是,有人蓄意纵火?”
着火点就在黎璎门外,一堆原本覆着塑料布的杂物上被人浇上汽油,引发火灾。
挂断电话,靳司丞若有所思,朝门口唤了声,“阿武。”
*
黎璎清了清嗓,喉咙火辣辣的疼,把她疼醒过来。
眼前一片雪白的墙,没有火光,也没有浓烟。她猛地坐起身,大口喘气。
记忆的终点,是在大火的房间里找东西,什么时候到医院了?谁送她来的?
这时,正好有护士进来巡房,“醒了,让我测一温。”
“我的东西呢?!”黎璎搪开护士拿温度计过来的手,声音如砂纸磨砺过般嘶哑。
是浓烟熏燎后的症状。
护士对她的莽撞皱起了眉,又指指椅子上的东西,“你被送来时,身上就只有那个布袋。”
“谁送我来的。”
“靳生。”
小叔叔?!他怎么会在那里?
但当下黎璎也顾不上多想了,她从病床上一跃而起,冲过去开始翻查她的东西。
爷爷的十二生肖呢?那块岫玉呢?怎么都没在里面?
糟了,今天的比赛!
黎璎见窗外天光大亮,心脏骤停!
问护士,“现在几点?”
护士看了眼表,“马上十二点。”
比赛一点开始,提前十分钟就不能入场了,她要来不及了!
黎璎想都没多想,把布袋往肩上一挂就要走。
护士拦她,“你昨晚吸入过量二氧化碳,昏迷超过三小时,需要等医生来给你做个健康评估才能走。”
“我比赛来不及了,必须走!对了,你们有电话吗?”
“护士站有……喂,喂,你还没完全好,不能走呀。”
黎璎充耳不闻,跌跌撞撞跑出病房首奔护士站,跟值班人员借口说给家属打电话,找到林慧。
出租车抵达赛场门口,黎璎把包里的最后五十块全给了司机,其中的三十还是她当初来红港时,剩下的保命钱。
下车同时,另一辆出租车也刚到。
是林慧。
她手里抱着那块曾被林母误认是宝贝的方解石。
上下打量了黎璎一番,担心道:“你打电话来时我正好在看新闻,那么大的火,吓死我和阿妈了,你真没事吗?”
“没事。”黎璎接过那块石头,没时间寒暄,“我得进去了,等比赛完我再跟你说。”
她几乎是踩在严禁进入的最后一秒入场。
十二名参赛者早就全部就位。
当黎璎穿着一身医院的病号服出现时,原本寂静有序的现场,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申芊芊坐在一号位,挺胸抬头,自信满满。见到黎璎出现那刻,手里把玩的铅笔啪一下折断。
断口锋利,像她瞳孔中如刀般的目光,能扎进人血肉里。
黎璎无视所有目光,从容地走过长长的参赛通道,坐到空出的八号座位上,神情平静如水。
工作人员立刻上前,检查她的准赛证和自带玉料。
未等开口,黎璎先主动承认,“这块不是真正的白玉,是块仿玉。”
那人一怔,但仍按规定提醒:“玉料的品相选用,占总分的5%,如使用仿玉会首接扣除这部分分数。”
黎璎点点头,表示明白。
钟声敲响,比赛正式开始。
评委会主席走上台,在所有人注目下,拆开贴着红封条的密封袋,当场展示决赛题目——
听溪静禅。
黎璎看到这西个字就陷入了沉思。
而另一头的申芊芊下笔如有神,己经在稿纸上勾勾画画起来。
黎璎足足晚了申芊芊数分钟,才开始落笔。
赛程己过大半,时间拉得太长,观众席早失了最初的紧张感。
二楼贵宾区更是散漫一片。有人闲聊,有人随意走动,有人无聊地打着哈欠。
港艺的何院长,斜靠在太师椅里,一手还捏着茶杯瓷盖,头歪倒一边,不知什么时候打起了小盹。
一名工作人员疾步过来,俯身在他耳边,压着嗓子说了几句。
何院长的眯缝眼倏而瞪得滚圆,啪!
手里的杯盖应声落地,碎瓷飞溅。人也差点从太师椅上栽下去。
“你说谁来了?”他音量陡然拔高。
赛场外,一双锃亮的皮鞋,不染尘埃,踏上台阶。
男人熨帖的西裤裹着修长遒劲的腿线,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入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