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先生那无形的精神威压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入沈清岚的脑海!被强行压抑的冰火之力如同被点燃的火山熔岩,混合着被撕扯的记忆碎片,在她体内轰然爆发!左肩箭伤处,冰蓝色的寒气与金红色的烈焰失控喷涌,瞬间将残破的银甲冻结又灼烧得扭曲变形!经脉寸寸欲裂,脏腑如遭冰火轮碾!
“噗——!” 又一口混杂着冰碴与灼热血丝的逆血狂喷而出,染红了银色面具的内侧,顺着冰冷的下颌滴落,在冻土上砸出细小的、冒着诡异寒气的红点。沈清岚身体剧烈一晃,眼前的世界瞬间被血红与冰蓝的乱流充斥,天旋地转,几乎坠马!
“将军!” 黑翎卫什长目眦欲裂,不顾禁令,猛地扑上前,用身体死死抵住沈清岚摇摇欲坠的身躯。
“别…碰我!” 沈清岚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狂暴的杀意。她猛地推开什长,染血的手死死抓住缰绳,指节因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响声。她强行抬头,透过模糊的视线和翻腾的血气,那双冰寒的眸子死死锁定清军阵前那道墨黑色的身影——玄先生!
是他!一切的源头!力量失控的元凶!记忆空白的罪魁!滔天的恨意混合着体内暴走的毁灭性能量,如同狂潮般冲垮了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饱含着极致痛苦与毁灭欲望的尖啸,猛地从沈清岚喉中迸发!这啸声尖锐凄厉,穿透震天的战鼓和号角,如同濒死凰鸟的泣血哀鸣,瞬间压过了整个战场的喧嚣!
伴随着这声尖啸,沈清岚体内那狂暴冲突、濒临崩溃的冰火之力,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她的双手!
左手!五指箕张,掌心向下,狠狠按向脚下冰冷的辽西冻土!
嗡——!
一股肉眼可见的、浓郁到极致的冰蓝色寒流,如同决堤的冰川之水,以她掌心为中心,轰然爆发!寒流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冻结声!地面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玄冰!这冰层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白色瘟疫,带着刺骨的死亡气息,以恐怖的速度向前方蔓延、扩散!目标首指——辽河!
轰隆隆——!
冰层蔓延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所过之处,荒草瞬间化为冰雕,散落的兵刃被冻结在地,几个靠得稍近的明军伤兵来不及惊呼,便被这无差别的极寒领域波及,瞬间冻成了僵硬的冰雕!冰线如同白色的死亡浪潮,带着碾碎一切的寒意,狠狠撞上了宽阔的辽河冰面!
咔!咔嚓!咔嚓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连绵不绝的恐怖冰裂声瞬间响彻天地!辽河那看似厚实的冰层,在这股源自本源、沛然莫御的极寒之力冲击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从岸边开始,寸寸龟裂、粉碎!厚厚的冰层被强行撕裂、挤压、抬升!无数巨大的冰块被狂暴的寒流裹挟着,如同失控的冰山,相互撞击、翻滚、堆叠!冰层下汹涌的暗流被瞬间冻结,发出沉闷的咆哮!整条辽河,以沈清岚为起点,向上游和下游两个方向,肉眼可见地被一层更加厚重、更加坚硬、散发着幽蓝寒光的“新冰”急速覆盖、封冻!多尔衮精心布置的“冰下雷”陷阱,在这绝对的冰封伟力面前,如同儿戏般被彻底掩埋、冻结、失效!
几乎在左手按下释放极寒的同时!
沈清岚的右手高高擎起!掌心之中,那点金红色的火星骤然膨胀、爆发!化作一团首径数尺、疯狂燃烧、散发出焚尽万物气息的金红色火球!火球内部,仿佛有熔岩在流动,高温扭曲了周围的空气,连她右臂的银甲都开始发红、熔化!
“死!” 沈清岚面具下的双眸,此刻只剩下毁灭的赤红!她无视了铺天盖地压来的清军铁骑,无视了身后惊骇欲绝的军民,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痛苦与恨意,都死死锁定了清军阵前那道墨黑色的身影!她要将这焚尽八荒的怒火,将体内所有狂暴的、失控的能量,尽数倾泻到那个罪魁祸首身上!
她右臂筋肉贲张,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狠狠将那团毁灭性的金红火球,朝着玄先生的方向,凌空掷出!
火球离手的瞬间!
异变陡生!
沈清岚体内那本就处于崩溃边缘的平衡,因为这倾尽全力的一掷,彻底破碎!左肩箭伤处封印的冰火之力如同脱缰的野马,失去了所有约束,在她脆弱的经脉内疯狂对冲、湮灭!
噗!噗!噗!
数道血箭从她口鼻、肩甲缝隙、甚至周身毛孔中狂喷而出!那血液竟呈现出诡异的半冰半火状态——喷出时带着灼热的高温,落地瞬间却又凝结成幽蓝色的冰晶!她身上残存的银甲寸寸碎裂剥落,露出下面布满冰霜裂痕与灼烧伤痕的肌肤!面具之下,七窍流血,眼中神采如同风中残烛,急速黯淡!
“呃…” 一声微弱的、饱含着无尽痛苦与不甘的呻吟溢出。她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从马背上向前栽倒!那倾注了她生命最后力量掷出的火球,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而刺目的轨迹,尚未飞至清军阵前一半距离,便因失去了力量源泉而剧烈闪烁了几下,轰然爆散成漫天流火,如同悲壮的烟花,照亮了她陨落的身影。
“将军——!!!” 黑翎卫什长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吼,不顾一切地扑上前,用身体接住了沈清岚软倒的身躯。入手冰冷与滚烫交织,生机如同退潮般急速流逝。
冰封的辽河,咆哮的流火,陨落的冰凰。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震撼之中。
金红色的流火如同陨星雨,纷纷扬扬洒落在两军阵前的冻土上,灼烧出片片焦痕,最终熄灭,只余下袅袅青烟。战场上那震天的喊杀声、号角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骤然扼住,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明军阵地,所有残存的士兵、将领,包括李国桢,都如同泥塑木雕般僵立在原地。他们看着那道从马背上陨落的白色身影,看着黑翎卫抱着她染血的躯体发出野兽般的悲鸣,看着前方那条被瞬间冰封、冒着森然寒气的宽阔辽河…巨大的震撼和无法言喻的悲怆,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每一个人。沈将军…以身为祭,冰封辽河,焚天一击…最终,倒下了?
清军阵前,那缓缓推进的钢铁洪流也出现了刹那的停滞。冲锋的巴牙喇重骑勒住了战马,蒙古轻骑收起了弯弓。所有清兵的脸上,都写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那非人的冰封之力,那毁灭性的火球…这真的是凡人能够拥有的力量吗?那白甲女将,是神?是魔?
多尔衮端坐于战马之上,金甲映着残阳,猩红的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他那张充满残忍笑意的脸,此刻却是一片铁青,眼神深处甚至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沈清岚最后那焚天一击的目标,他看得清清楚楚!若非距离尚远,若非那力量最终失控消散…那火球若是砸在军阵之中…后果不堪设想!
“妖…妖女!” 多尔衮强压下心头的悸动,猛地拔出腰间金刀,试图重振士气,“装神弄鬼!力竭而亡罢了!儿郎们!给本贝勒…”
他的咆哮戛然而止!目光猛地转向身侧!
玄先生,那道墨黑色的身影,依旧静静端坐于漆黑的骏马之上。宽大的斗篷无风自动,仿佛吞噬着周围的光线。脸上那张毫无表情的诡异面具,眉心处的暗金符文,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见的波动光芒!那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仿佛在回应着远方那陨落身躯内消散的冰火之力,又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面对沈清岚那玉石俱焚的搏命一击,面对多尔衮的惊怒,玄先生没有任何反应。没有愤怒,没有得意,甚至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仿佛刚才那足以改变战局、震撼人心的冰火之威,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实验数据。
他微微侧过头,那毫无人类情感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混乱的战场和冰封的辽河,极其短暂地“瞥”了一眼明军阵中,被黑翎卫死死护住的、生机微弱的沈清岚。那目光,冰冷、漠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如同看着一件即将报废的实验品。
然后,他轻轻地,勒了一下缰绳。
坐下那匹通体漆黑的骏马,仿佛接到了无声的指令,异常灵性地调转马头,没有发出丝毫嘶鸣,迈着优雅而诡异的步伐,缓缓地、无声无息地脱离了清军森严的阵列。墨黑色的斗篷在残阳如血的背景下,拉出一道长长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阴影,向着远离战场的北方荒原,不疾不徐地行去。没有告别,没有解释,如同一个完成了观测任务的幽灵,悄然退场。
“玄先生!” 多尔衮惊怒交加地喊道。这神秘人是他最大的依仗和智囊,此刻竟在战局将定的关键时刻抽身而退?!
玄先生的身影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有听到。那墨黑色的身影很快便融入苍茫的暮色和起伏的地平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深不可测的谜团和满地的寒意。
多尔衮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玄先生的离去,如同抽掉了他某种无形的底气。他猛地回头,看着冰封的辽河和对岸陷入巨大悲恸与混乱的明军残部,眼中凶光再次暴涨!
“传令!” 多尔衮的金刀狠狠指向冰河,“巴牙喇!踏冰过河!蒙古轻骑两翼包抄!给本贝勒杀光他们!一个不留!用他们的血,祭奠我大清的勇士!” 他要用一场彻底的屠杀,来掩盖玄先生离去带来的不安,来宣泄被沈清岚那惊世一击挫伤的尊严!
低沉的牛角号再次响起,带着更加嗜血的疯狂!黑色的钢铁洪流,在残阳如血的映照下,踏上了那条被冰凰之血染就的、通往最后杀戮的冰封之路!
冰封的辽河,失去了湍急的暗流,只剩下死寂的森寒。光滑如镜、却坚硬逾铁的幽蓝冰面,倒映着天边如血的残阳和两岸狰狞的杀意。
“结阵!结阵!保护将军!保护百姓过河!” 李国桢嘶哑的吼声在绝望中炸响,如同垂死野兽的悲鸣。沈清岚的陨落如同抽走了主心骨,巨大的悲恸几乎压垮了残存的士气。但求生的本能,和黑翎卫那如同受伤孤狼般守护着主帅的决绝,点燃了最后的血性!
残存的明军士兵,如同被逼到绝境的狼群,爆发出最后的凶悍。他们依托着被沈清岚冰封之力加固的河岸冻土,用残破的盾牌、丢弃的车辆、甚至同伴的尸体,仓促构筑起一道摇摇欲坠的防线。神机营的火铳手们,瞪着血红的眼睛,将所剩无几的弹药填入铳膛,炮口对准了踏上冰面、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的巴牙喇重骑!
砰!砰!砰!
稀稀落落的铳声响起,铅弹打在巴牙喇厚重的棉铁复合甲上,爆起点点火星,效果微乎其微。
“放箭!放箭!” 弓箭手们拉开颤抖的弓弦,箭矢如同垂死的飞蛾,射向清军,却被重甲轻易弹开。
轰!轰!几枚最后的“万人敌”火罐在清军前锋中爆炸,掀起几朵小小的火焰浪花,却瞬间被后续的铁流淹没。
巴牙喇重骑,这支清军最锋利的破阵之矛,踏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无视了明军孱弱的远程打击,一步步碾过冰面!马蹄铁敲击在坚冰上,发出沉闷而恐怖的“咚咚”声,如同死神的鼓点,敲在每一个明军士兵的心头!
“长枪!顶住!” 李国桢拔刀在手,亲自站到了第一线。残存的长枪手们,挺着折断的枪杆、绑着匕首的木棍,眼中带着赴死的决绝,将枪尖斜指前方。他们知道,血肉之躯,根本无法阻挡这钢铁洪流。他们能做的,只是用自己的命,为身后正在仓惶渡河的百姓和抬着沈清岚的黑翎卫,争取哪怕多一个呼吸的时间!
轰!
钢铁与血肉的碰撞,瞬间爆发!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牛油!巴牙喇重骑的冲锋锋线狠狠撞上了明军单薄的长枪阵!折断的枪杆、破碎的盾牌、撕裂的肢体、喷溅的鲜血…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西处飞溅!惨叫声、骨骼碎裂声、战马的嘶鸣声混合在一起,奏响了地狱的乐章!明军仓促的防线如同纸糊般被瞬间撕开无数缺口!
“杀!” 蒙古轻骑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从两翼呼啸着包抄而至,锋利的弯刀如同死神的镰刀,疯狂收割着失去阵型保护的明军士兵的生命!
屠杀!一面倒的屠杀!辽河冰面,瞬间被粘稠的鲜血染红!残肢断臂在光滑的冰面上滑动,又被后续的铁蹄踏成肉泥!
“走!快走啊!” 李国桢浑身浴血,左臂被一柄挑刀齐肘斩断!他状若疯虎,右手挥舞着腰刀,劈倒一个冲到近前的清兵,对着身后正在拼命抬着沈清岚、试图向对岸撤退的黑翎卫和百姓发出最后的嘶吼。
黑翎卫什长抱着沈清岚冰凉而滚烫交替的身躯,感受着她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脉搏,眼中淌下血泪。他身边,仅存的几名黑翎卫挥舞着卷刃的马刀,如同礁石般抵挡着不断涌来的清兵,用身体为什长开辟道路。
“带将军…走!” 一名黑翎卫被数支长矛贯穿胸膛,他死死抓住矛杆,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噗嗤!另一名黑翎卫被蒙古骑兵的弯刀削去了半边头颅,尸体兀自挺立不倒,为什长挡开了一记致命的劈砍。
每前进一步,都踏着袍泽的尸骨和鲜血!
终于,在付出了几乎全军覆没的代价后,什长抱着沈清岚,在几名浑身是伤的百姓帮助下,踉跄着踏上了辽河的对岸!身后,是冰面上炼狱般的修罗场,是李国桢最后那声淹没在清军欢呼中的悲壮怒吼,是数千明军残兵和未能渡河百姓绝望的哀嚎!
残阳如血,将冰封的辽河染得一片凄厉的暗红。对岸,清军的旗帜在欢呼声中舞动,象征着彻底的胜利与征服。而这边,侥幸渡河的寥寥数百人,如同惊弓之鸟,搀扶着,拖拽着,在暮色笼罩的荒原上,向着山海关的方向,亡命奔逃。黑翎卫什长紧紧抱着怀中生机渺茫的冰冷身躯,一步一血印,每一步都踏在绝望的边缘。山海关的轮廓在远方暮霭中若隐若现,是最后的希望,还是另一座绝望的囚笼?冰凰陨落,血染辽河,大明的天,彻底黑了。